“章使君到!閒雜人等暫避!”州衙外又傳來一聲高喝,就見一名微黑方臉,身著紫袍的高大年輕人大步進來,在身後幕僚和隨從押衙簇擁下,直接過去進了儀門。
“那就是章大帥?真是年輕吶!”前庭大院裡的豪族家主們不約而同地發出驚呼。
不多時,裡面便傳來州刺史杜常興喝令升堂的聲音,案子要開始審理了。一名州衙小吏出來喊了一聲,各族家主們便隨著進儀門,到州衙大堂外旁聽斷案。
因為涉及涇州大族,庶民們可不敢前來圍觀,大堂上除了側位旁聽的章鉞和隨從們,另外都是州衙官吏,聽說案子要審了才回衙,不然大正月頭的,還沒到開衙辦公的日子誰願意來。
“帶被告梁載譽!原告胡二郎!奴僕胡管家、民女王喜妹四人上堂!”司法參軍張可舉低喝一聲,小吏們便過來相請,梁載譽只好上堂,面向諸位官人拱手,淡定自若。
刺史杜常興見人員到齊,乾咳一聲開口道:“胡二郎!經州衙司法參軍張可舉再三調查,確認被告梁載譽無作案時間和動機,州衙已判無罪釋放,現有人為證!”
杜常興一揮手,張可舉便帶胡管家和王喜妹上前,並示意他們開口。胡管家一臉悲愴之色,憤怒地說:“小人是參軍胡文庸府上管家,因之前小郎君將王氏女王喜妹強搶進府上猥狹欺辱,被老爺發現事敗,禁足在後院。本待王氏女家中還清租錢便放了,不想那晚老爺醉酒欲如廁,結果誤進柴房,見王喜妹竟起…淫…心,是小人用衣帶將老爺勒死,只為了救這王喜妹!”
眾人聞言一陣驚呼,家奴為救一個卑賤的佃戶之女,竟然殺了家主,這實在太荒唐了吧?章鉞聽了也很是意外,轉頭看向杜常興。
“胡管家!你你你……你胡說!”胡二郎不敢置信地喝道。
“休得恬燥!胡管家!你是胡氏家奴,不忠心事主也就罷了,卻為何吃裡扒外啊?”刺史杜常興其實已瞭解案情經過,現在不過是走過場。
“因為王喜妹其實是小人之女,其母喪夫後與小人私結連理未經官府,是以我家老爺也不知情,但小人也不能看著自己的女兒被人欺辱!”胡管家悲憤地抹了一把老淚,哀聲嘆道。
接下來,杜常興又與梁載譽對證了那晚他與胡文庸喝酒的時間,案情完全明白,確實是胡家自己的事。但梁載譽洗脫嫌疑馬上倒打一耙,向杜常興訴苦道:“除夕夜裡我家在城外的一座莊園起火,五六百石糧食被焚燒一空,奴僕燒死十人,疑是胡家所為,請使君做主!”
嚇!六七百石糧就是數萬斤啊!果然是肥羊!章鉞暗暗驚歎,地主的能量果然很強大。下首旁聽的家主們聽得一陣陣皺眉,暗怪梁載譽亂說,這下把大夥兒的家底也都暴露了。
“此事本官也有查明,胡二郎!你可認罪?”杜常興喝問道。
胡二郎大驚失色,訥訥說不出話來。接下來的事就簡單了,按律法宣判,胡文庸德行有虧,咎由自取,人死不予追究。胡二郎縱火行兇,判立決!並查抄其部分家產賠償梁載譽。受害民女王喜妹當堂釋放,胡管家以奴僕身份謀逆,也判斬立決!
之後,杜常興請章鉞上位,順勢宣佈徵集八千石糧草備戰,讓各家家主分攤。每家四五百石而已,豪族們還是很容易拿出來的,但沒好處的事誰也不願意先開口,幾百石糧也值百多貫錢的。
“杜使君!不知者不罪,某錯害了梁氏,以致縱火傷人,請寬恕赦免,願出兩千石糧食贖罪!”這年頭所謂罪名本就形同虛設,豪族以錢糧贖罪本就是常有的事,胡二郎便看到了脫罪的希望。
“罰你出糧三千石免除死罪,重打五十板以儆效尤!到場者其餘每家出糧五百石,諸位可有意見?”章鉞可沒興趣在這種小事上磨嘰,一言而決,假意商量著問。
“某家沒意見!謝使君恕罪!”胡二郎小雞啄米般點頭,一口答應下來。
“梁家也無意見,胡氏當賠付糧食加燒燬的莊園宅院應為千石,願捐贈節度府衙!”梁載譽也站出來,故作大方地說。
這兩家一表態,其餘各家家主面面相覷,半天無人應聲,一齊抬頭望著章鉞,等他許諾好處,不料章鉞冷哼一聲,一甩袍袖大步出了州衙。
“諸位諸位!朝庭欽命對涼州用兵,軍糧是永興軍府調付,而諸位捐糧是為涇源鎮兵操練所用,這是用在本鎮兒郎身上,若惹得章使君不高興,恐怕不好辦吧?”杜常興見此,便趕緊圓場,因為這主要還是州衙收不上來稅糧,當然是有責任的,他也擔心章鉞逼著自己催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