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大科學家;作品也總是在中外世界佈局,天地之間馳騁。現在,要從天上到人間,從宇宙到廢墟;加之某種客觀原因,寫作時間滿打滿算只能有四個月!這對我是個大難題。思來想去,我決定將本書聚焦在人心上,聚焦在大地震對人心的震撼與重創上——不管是受災人還是救災人。僅此,夠了。
接著的問題是,這樣的“大題材”怎麼寫?我想做一次小小的努力,於是便有了如下幾點很不成熟的想法:
第一,我想逃避概念寫作。誰都知道好作品是從生命的血液和生活的土地裡長出來的,而不是由概念生成的。但歷史每天都在生產概念,人類每天都在複製概念,我們早已進入一個複製概念的時代。某個概念一旦產出,立即便被複制,開始是幾個人,接著是一批人,隨後便是整個社會。當一個個的概念被廣泛複製再廣泛傳播後,自我便漸漸消失了。因此自“五。四”後近一個世紀裡,中國大多數作家都在自覺或不自覺地進行著概念化的寫作。報告文學同樣如此。尤其所謂的“大題材”,更容易如此。我在七八十年代寫的東西全是概念化的產物,九十年代初或多或少也有。甚至時至今日,概念這個東西依然很難從我們腦海剔除。比如一寫汶川大地震,腦子裡很可能便裝上了“抗震救災”這個概念。因此如何逃避“大題材”概念化的寫作,我想在本書中做點探索。
第二,我想有點屬於個人的思想。優秀的作家首先是個思想家。思想的基點是對歷史客觀的審視與真誠的反省;思想的意義既屬於個人也屬於人類。我不是優秀的作家,但寫汶川大地震我想盡量堅守自己獨立的人格、獨立的立場、獨立的思想。在這個資訊、傳媒高度發達的社會里,留給報告文學的空間不多了。如果說記者留下的是新聞,作家留下的就是思想——哪怕這個思想尚不成熟。而報告文學能繼續存活的唯一理由,也是思想。因此面對這場大劫難,我想用自己的腦袋想點問題。
第三,我想盡量說點真話。真實是報告文學的前提。但報告文學走到今天,或者說今天的報告文學,如果還僅停留在 “內容真實”這個最基本的層面上,恐怕已經不夠了,也很難滿足讀者的需求了。在我看來,真相比真實更為重要;與其強調作品的真實,不如強調作品的真相;而不管真實還是真相,均取決於作家是否虛假,是否講真話。因此,在我看來,作家的真實比作品的真實還要重要!如果連作家自身都虛假或半虛假了,在這個早已謊言為患的世界裡,還需要報告文學嗎?當然我知道,弄虛作假容易,實事求是很難。但我還是想讓自己真實一點,儘量說點實話、真話。
第四,我想讓報告文學的敘事有點變化。近10年來,小說的敘事發生了較大的革命,報告文學的敘事卻缺乏變化。尤其一些寫所謂“大題材”的報告文學,幾十年來基本都是官方意識,“主流”敘事;作者總是有模有樣、捏腔拿調、卷著舌頭說話——有的說的還是大話、空話甚至假話;有的作品就像早市二道販子手上的大白菜,既沒個性,又缺質感,還少了鮮活。因此寫作本書時,我想用現場視角、全知視角敘事的同時,也藉助當事人的視角參與敘事,儘可能把傳統的“主流”敘事轉化為作家個性化的敘事,讓作品呈現一種客觀的、立體的、多層次的、交替遞進的敘事風格。
第五,我想在文字上做點嘗試。報告文學不僅需要思想的革命,也需要文字的革命。隨著影像時代的到來,傳統文字在影像面前常常顯得蒼白無力,底氣不足。比如用文字描述一朵花怎樣美麗、一個女子如何漂亮,碼出一筐漢字也不如放上一張照片真實可信。於是我想到了圖文結合,讓照片客觀紀實,融入創作,參與敘事,成為文字不可替代的一部分。於是便先有了照片,後有了文字,而不是先有文字後有照片,文字照片兩張皮。可惜我不是攝影家,對攝影技術一竅不通,斗膽冠以“攝影報告文學”,既不自量,也屬無奈,還望諸君賜教。
總之,此次“抗震救災”以人為本,該書便以心為本。大地震令人心碎,心碎之後如何重構心靈的家園?大地震讓人心痛,心痛之後痛出什麼樣的國民?痛出一個什麼樣的中國?是我最關心的問題;而一個民族的精神與力量、本真與大愛,為什麼在大難之時才轟然閃現?假設沒有汶川大地震,今後災難也不再降臨,一個民族的精神與力量、本真與大愛,難道就永遠不見天日、深藏心底嗎?倘若大難與大愛真是這樣一種因果邏輯關係,我們又到哪裡去尋找這筆民族的財富呢?諸如此類的問題,也是我最感興趣的。至於我的這部小書,不過像地震後的一塊碎片,倘若能為遇難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