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進去,那是一樁大事,當年的寄讀生們都還記得。有人在那附近吹笛子。吹的始終是個老調,到今天那調子已顯得相當陳舊了:《我的澤蒂貝姑娘,來彌補我的靈魂吧。》白天裡,他總要吹上幾次。
那些年輕姑娘時常長時間傾聽這笛聲,嬤嬤們氣壞了,想方設法,雨點似的處罰落在姑娘們的頭上。這情形持續了好幾個月。寄讀生們對那個不曾露面的吹笛人都多少有些好感,人人都夢想自己是澤蒂貝。笛聲是從直壁街那面傳來的,她們打算拋棄一切,冒所有危險,想盡方法去看看他,哪怕只是一秒鐘,去看一下,去瞄一眼那個以整個身心吹奏著又能把笛子吹得那樣美妙動人的“青年”。有幾個姑娘從僕人進去的門中偷偷跑出去,爬到臨直壁街一面的三樓上,想從那些釘死了的視窗望出去,但卻沒有成功。有一個姑娘甚至把她的手高高地伸在鐵條外面,揮動她的白手帕。另外兩個還更大膽,她們找到了辦法,一直爬上屋頂,總算看見了那個“青年”。那是一個年老的流亡貴族,眼瞎了人又窮,住在他那間閣樓上,以吹笛子來解悶。
六小院落
在小比克布斯的花園中,有三個完全分開的院落:修女們住的大院,小學生們住的寄讀學校,最後還有所謂小院。那是個帶園子的房屋的小院,一 些在革命中被摧毀了的修道院留下來的、原屬不同修會的各式各樣的老修女都一起住在那裡,那是黑色、灰色、白色的混和物,是形形色色的修會團體和五花人門、應有盡有的品種的匯合,我們可以管它叫——如果詞兒可以這樣搭配的話——什錦院。
從帝國時代起,便已允許所有那些可憐的失去家園的姑娘們到這裡來,受伯爾納一本篤會修女們的保護。政府還發給她們一點點錢,小比克布斯的修女們熱情地接納了她們,那是一種稀奇古怪的雜拌兒。各人遵守著各人的教規。寄讀的小學生們有時會得准許去拜訪她們,這似乎是她們的一大樂趣,因此在那些年輕姑娘的記憶中留下聖巴西爾嬤嬤、對斯柯拉斯狄克嬤嬤、聖雅各嬤嬤和其他一些嬤嬤的形象。
在那些流亡的修女中,有一個認為自己差不多是回到了老家。那是一個聖奧爾會的修女,她是那修會里唯一活著的人,聖奧爾修女們的修道院舊址,從十八世紀初起,正好是小比克布斯的這所房屋,過後才轉到瑪爾丹?維爾加支系的本篤會修女們手中。那個修女,因為太窮,穿不起她那修會規定的華美服裝:白袍和硃紅披肩,便一片誠心地做了一套這樣的小衣服穿在一個小小的模特兒身上,高高興高地把它拿給大家看,臨死前,還把它捐給了修道院。那個修會,在一八二四年只剩下一個修女,到今天,只留下一個玩偶。除了這些真正夠得上稱為嬤嬤的人之外,還有幾個世俗中的老婦人也和阿爾貝爾丁夫人一樣,獲得了院長的許可,隱居在那小院裡。在那一批人中,有波弗多布夫人和迪費雷納侯爵夫人。另外還有一個專以擤鼻涕聲響亮震耳而聞名小院,小學生們都管她叫嘩啦啦啦夫人的人。
一人二○或一八二一年間,有個名叫讓利斯的夫人,她當時在編一本名為《勇士》的雜誌,她要求進入小比克布斯修道院當一個獨修修女。她的介紹人是奧爾良公爵。那修道院頓時混亂起來象一個馬蜂窩一般,參議嬤嬤們慌到發抖,因為讓利斯夫人寫過小說。但是她宣佈她比任何人都更痛恨小說,並且已經進入了更為痛恨的階段。承上帝保佑,也承那親王保佑,她進了修道院。六個月或八個月之後她離開了那裡,理由是那園裡沒有樹蔭,修女們因而大為高興。儘管她年紀已經很大,但卻仍在彈豎琴,並且彈得相當好。她離開時,她在她的斗室裡留下了痕跡。讓利斯夫人迷信而且還是個拉丁語學者。這兩個特點使她與眾不同。在她的斗室中有個小櫃,是她平常藏銀錢珍寶的地方,幾年以前,人們都能看到在那櫃子裡還貼著一張由她親筆用紅墨水寫在黃紙上的這樣五句拉丁詩,那些詩句,在她看來,是具有避邪的魔法的:三個善惡懸殊的死屍掛在木架上,狄斯馬斯和哲斯馬斯,真正在中央,狄斯馬斯昇天國,哲斯馬斯下地獄,析求尊神保護我們和我們的財物,唸了這首詩,你的財物再不會被盜賊偷去。這幾句用六世紀的拉丁文寫成的詩使我們想到這樣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們想知道受難聖地上的那兩個強盜的名字,究竟是象我們通常所承認的那佯,叫狄馬斯和哲斯塔斯呢還是叫做狄斯馬斯和哲斯馬斯。上一世紀的哲斯塔子爵自稱是那壞強盜的後代,他如果看見了這種寫法,也許不大高興吧.此外,那幾句詩所具有的那種能劈強盜的魔力是仁愛會修女們所深信的。
那修道院的禮拜堂,從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