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皮靴子上。
“小壞蛋!”那過路人怒衝衝地嚷道。
“先生要告狀嗎?”
“告你!”那過路人說。
“辦公時間已過,”伽弗洛什說,“我不受理起訴狀了。”可是,在順著那條街繼續往上走的時候,他看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叫化子,呆在一扇大門下冷得發抖,她身上的衣服已短到連膝頭也露在外面,那女孩已經不小,不能這樣了。年齡的增長常和我們開這種玩笑,恰恰是在露腳露腿不雅觀的時候,裙子卻變短了。
“可憐的姑娘!”伽弗洛什說,“連褲衩也沒有一條。接住,把這拿去吧.”他一面說,一面解下那條暖暖的圍在他頸子上的羊毛圍巾,披在那女乞丐的凍紫了的瘦肩上,這樣,圍巾又變成了披肩。
女孩呆呆地瞪望著他,一聲不吭,收下了那條披肩。人窮到頂了往往心志消散,受苦而不再呼喊,受惠也不再言謝。之後:“噗??!”伽弗洛什說,他抖得比聖馬丁①還兇,聖馬丁至少還留下了他那大氅的一半。隨他這一噗??大雨瓢潑而下,更加迅猛。真是惡天不佑善行。
“豈有此理,”伽弗洛什喊著說,“這是什麼意思,又下起來了!慈悲的天主,要是你再下,我便只好退票了。”
他再往前走。
“沒關係,”他邊說邊對那蜷縮在披肩下的女叫化子望了一眼,“她這①公共車,有屬於眾人的意思。
②古代歐洲的男人留長頭髮,有錢人還在頭髮裡撒上白粉,以為好看。理髮師都這樣修飾自己的頭髮,因此人們戲稱理髮師為白魚。
③勃羅肯山(BrOcben),在德國,相傳是巫大和魔鬼幽會的地方。歌德的《浮士德》中對此有描寫。
①相傳聖馬丁曾以身上的半件衣服讓給一個窮人穿。
一身羽毛還可以。”望了望頭上的烏雲,他喊道:“著了!”那兩個孩子亦步亦趨緊跟在他後面。
他們走過一處有厚鐵絲網遮護著的櫥窗,一望而知是一家麵包鋪,因為麵包如同金子,是應放在鐵柵欄後面的,伽弗洛什轉過身來問道:“我說,小鬼們,我們吃了晚飯嗎?”
“先生,”大的那個回答說,“從今天早上起我們都沒有吃過東西了。”
“難道你們無父無母嗎?”伽弗洛什煞有介事地問。
“請別亂說,先生,我們有爸爸媽媽,但我們不知道他們在哪兒。”
“有時,知道不比不知道的好。”伽弗洛什若有所指地說。
“我們已走了兩個鐘頭,”大的那個繼續說,“我們在好些牆角旮旯裡找過,想找點東西,可什麼也沒有。”
“我知道,”伽弗洛什說,“狗吃光了所有的東西。”沉默了一會,他接著又說:“啊!我們丟了我們的創造者。我們不知道是怎麼搞的。不應當這樣,孩子們。把老一輩弄丟了,真是傻。可不得了!我們總得找點吃的。”
此外他並不詢問他們的底細。沒有住處,還有什麼比這更簡單的呢?
兩個孩子裡大的那個,幾乎一下子又回到童年時代那種無憂無慮的狀態裡,他大聲說道:“想來真是滑稽。媽媽還說過,到了樹枝禮拜日那天,還要帶我們去找些祝福過的黃楊枝呢。”
“唔。”伽弗洛什回答說。
“媽媽,”大的那個又說,“是位和密斯姑娘同住的夫人。”
“偉大。”伽弗洛什說。他停住了,沒再說下去,在他那身破爛衣服的裡裡外外,他摸摸找找已經有好一陣了。
最後他終於仰起了頭,那神情,原只想表示滿意,而實際表現的卻是極大的興奮。
“不用愁了,小鬼們。瞧這,已經夠我們三個人吃一頓晚飯了。”
他從身上的一個衣袋裡找出了一個蘇。那兩個孩子尚未表示高興,他便已推著他們,自己走在他們的背後,將他們一齊推進了麵包鋪,把手裡的那個蘇放在櫃檯上,喊道:“夥計!五生丁的麵包。”賣麵包的正是店主,他拿起了一個麵包和一把刀。
“切作三塊,夥計!”伽弗洛什又說。他還煞有介事地補上一句:“我們一共三位。”看見面包師傅在打量了這三位晚餐客人後,拿起一個黑麵包,他立即把一個指頭深深地塞在自己的鼻孔裡,猛吸一口氣,彷彿他的大拇指頭上捏了一撮弗雷德裡克大帝的鼻菸,正對著那麵包師傅的臉,粗聲大氣地衝他說了這麼一句:“Kek5ekc8?”讀者中如果有人以為咖弗洛什對面包師傅說的這句話是俄語或波蘭語,或是約維斯人和波託古多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