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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部分

一八一二年,俄國同拿破崙開戰的訊息傳到布加勒斯特後(庫圖佐夫於此地已經居住兩個月,他晝夜和那個瓦拉幾亞女人鬼混),安德烈公爵懇請庫圖佐夫將他調至西線方面軍去,博爾孔斯基以其勤奮精神來責備他的懶惰,庫圖佐夫對此早已感到厭煩了,很願意把他調走,他就讓他前去巴克雷·德·託利處執行任務。

安德烈公爵在未抵達駐紮在德里薩軍官的軍隊之前,順路去童山,童山離他所走的斯摩稜斯克大路只有三俄裡之遙。最近三年來,安德烈公爵的生活起了很大的變化,他所考慮的事情很多,有很多感受,也有很多見識(他已走遍西方和東方),但是當他來到童山時,這裡的一切,就連最細小的地方,都依然像從前一樣,生活方式也像從前一樣,這不禁使他感到奇怪和出乎意料之外。當他駛進林蔭道,經過童山宅第的石門時,猶如進入一座因著魔而陷入沉睡狀態的古舊城堡似的。這所住宅還是那樣雄偉,那樣清潔,那樣肅靜,仍然是那樣的傢俱,那樣的牆壁,那樣的音響,那樣的氣味以及那樣幾張只不過略微現老的畏葸的面孔。公爵小姐瑪麗亞還是那樣謹小而慎微、容貌不美麗的上了歲數的女郎,她永遠是在驚恐和痛苦中,在毫無裨益的悶悶不樂的心境中度過最佳的年華。布里安小姐還是個盡情享受她的生命的每一瞬息的喜形於色的洋洋自得的賣弄風騷的女郎。安德烈公爵心裡覺得,她只是變得更富於自信罷了。安德烈公爵從瑞士帶回本國的那個教師德薩爾,雖然總是身穿一套俄國式的常禮服,操著一口蹩腳的俄語和僕人談話,但是他仍舊是個不太聰明的、有學問也有德行的書呆子。老公爵在身體方面唯一的變化就是在一邊嘴裡缺少一顆牙齒;他的脾氣依然如故,只不過他對外界發生的事情很容易激怒,疑心更重罷了。尼古盧什卡只是長高了,相貌子變了,兩頰是緋紅的,蓄著一頭烏黑的鬈髮,當他高興和哈哈大笑的時候,他那漂亮的小嘴上唇無意識地翹起來,和那個已經辭世的小公爵夫人一模一樣。不過他不願意服從這座因著魔而陷入沉睡狀態的古舊城堡裡的一成不變的法則。表面上的一切雖然像過去一樣,但是自從安德烈公爵離開此地後,這些人的內部關係發生了變化。家庭成員分成了兩個視若路人的互相敵對的營壘,現在只是看在他的面上,才把平常的生活方式改變過來,大家當著他的麵糰聚在一起了。老公爵、布里安小姐、建築師屬於一個營壘,公爵小姐瑪麗亞、德薩爾、尼左盧什卡、所有的保姆和乳母屬於另一個營壘。

他在童山的時候,家裡的人都在一起聚餐,但是所有的人都困窘不安,安德烈公爵覺得他是個來賓,大家為了他,才有這樣的例外,當著他的面,大家都很不自在。頭一天聚餐的當兒,安德烈公爵就不由地產生了這種感覺,他不開腔了,老公爵一眼便看出他的面色顯得不自然,也板著面孔一聲不響,吃罷午飯後就回到自己房裡去了。夜晚,安德烈公爵去看他,竭力地使他打起精神來,給他講到小伯爵卡緬斯基遠征的事兒,可是老公爵突然向他談起公爵小姐瑪麗亞,指責她的迷信觀念、訴說瑪麗亞不愛布里安小姐,還說,唯獨有布里安小姐才是個真正效忠於他的人。

老公爵說,如果他害病了,應當歸咎於公爵小姐瑪麗亞,她故意使他受折磨,小公爵尼古拉學壞了,那是因為她溺愛他,還說了許多蠢話。老公爵十分清楚,是他使女兒遭受痛苦,她的生活很為難,可是他也曉得他不能不折磨她,她活該受苦。“安德烈公爵為什麼看到了這一點,而隻字不提他的妹妹呢?”老公爵想道,“他是否以為我是個壞人或者是老糊塗了,毫無緣由地使我自己和女兒疏遠起來,卻與一個法國女人接近呢?他不明瞭,應當向他說明,要讓他傾聽我說的話。”老公爵想道。他開始說明他為什麼對自己女兒的愚蠢性格不能容忍了。

“假如您問我,”安德烈公爵兩眼不望他父親,說道(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責備父親)“我原來不想這樣說,可是如果您真要問我,那麼我就坦白地將我對這一切的意見講給您聽,因為我知道瑪莎是非常敬愛您的,若是說您和她之間有什麼誤會和不和睦的話,那麼我千萬不能責怪她。假如您問我,”安德烈公爵急躁地說,近來他容易暴躁,“只有一點我能對您說,假使會發生誤會的話,那麼,它的根源就在那個卑微的女人身上,她不配當我妹妹的女伴。”

老頭子開頭定睛望著他兒子,不自然地咧著嘴微笑,露出安德烈公爵至今尚未看慣的牙齒中間的新豁口。

“親愛的,什麼女伴?嗯?你們都已經談過啦!嗯?”

“爸爸,我不願當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