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的瘋狂笑聲中,握著一把就齊耳根剪斷。
剛才,周圍服侍的嬤嬤和宮女見他們老兩口前所未有地吵得那麼激烈,他們都是下人,沒有資格和麵子去勸架,本來都躲得遠遠的怕觸黴頭,此刻個個嚇得面如土色,這會兒才見皇后身邊的韓嬤嬤過來把皇后抱住,聲淚俱下道:“我的好主子!您這是幹什麼呀!”她已經六十多歲,力氣不足,眼見著皇后不管不顧地把一頭秀髮剪得長長短短,醜陋不堪,卻奪不下剪刀來,聽著皇后邊哭邊笑,如泣如訴:“別管我!我剪了頭髮當姑子去!我到廟裡為太后祈福,我不要再在這個冷得吃人的地方呆一小會兒!”
韓嬤嬤流著淚回頭對乾隆道:“萬歲爺!皇后今兒氣糊塗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哪,您幫把手吧!這鬧出去多難看哪!”
乾隆呆呆地望著這可怖的一幕,始終沒有動彈,最後冷笑道:“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像沒看見一樣,轉身就離開了。
這樣的往事說出來,就連沒有親見的冰兒也聽得膽戰心驚。那拉氏並不是笨人,以往在宮中雖然骨子裡剛強,但總有外頭的親善圓滑掩飾著,從沒有爆發得這樣激烈過。大概是這麼多年的冷漠實在讓她絕望到極點。
想到她,就不由想起奕霄在上書房所見的十二阿哥永璂,據奕霄說,已經被苦痛消磨得行屍走肉一般。他神色木訥,畏首畏足的樣子與他那骨子裡剛強不屈的母親烏喇那拉皇后簡直是截然的兩人,乾隆幾輪大封皇子,都沒有這個也算是“嫡子”的位置,就連指婚、建府這樣的大事,永璂也總是後人一步,處處顯出了乾隆對他的忽視——或說,是恨烏及屋的討厭。想到永璂,冰兒心裡竟有些酸楚。
乾隆閉著眼睛,彷彿還在回憶之中,聲音仍是又緩又輕,夢囈一般娓娓:“不是朕心硬……一日夫妻百日恩,朕若是從來沒有喜歡過她,怎麼會把這個位置給她?怎麼會這麼多年包容著她?可是,立儲是多大的事!自古以來兄弟鬩牆、親子弒父,有多少就是從這裡而來!朕身下這張位置,朕自己若不牢牢坐著,又有多少人想著齷齪的法子想要坐上來?這一條,不管是誰,碰都不能碰。朕的江山,是祖宗傳給朕的,多重的擔子,壓在我一個人的肩膀上!前次朕在正大光明匾後放著的是五阿哥永琪的名字,可是放完之後,我在祭祖的時候,就默默禱告:若是永琪不堪承當大任,就讓上蒼收掉他的性命,以免禍貽百姓,禍貽江山……”
他的淚水從閉著的眼角流了下來,終是不忍再說。
冰兒聽懂了,他在自責,為了他熱愛的這片江山,他用兒子的性命禱告,如今愛子喪命小疾,未嘗不是那時禱告的靈驗——只是,這樣的禱告,只怕天下再沒有第二個父親會去做吧?!
冰兒看著面前這個老人,他此刻就像一位普通的、無奈的父親,她既愛他,又憐他,又恨他!冰兒知道,自己永遠達不到這樣的境界,不會有這樣的責任感,在她心中,家庭兒女才是重中之重,才是她願意用性命去保護的東西。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們父女此刻離得那麼近,懂得那麼深,心境那麼貼,而從此兩顆心卻將分道揚鑣,各在自己選擇的路上行進。冰兒反過來握著父親的大手,想通了,心裡竟然如此的平靜。
*******************************************************************************
冰兒在宮裡住了一宿,回到家時已經是第二天了。英祥見到她,滿臉笑開了,道:“這麼多年來習慣了你在身邊睡覺,昨兒晚上竟然輾轉了半夜,才明白原來是被窩裡少了一個人!”
冰兒笑道:“也不怕兒子聽了笑話!”
英祥瞅一瞅周圍並沒有人在,上前在冰兒耳鬢廝磨了一會兒,氣息吹在她耳朵邊上:“怕什麼?若他爹孃關係不好,就能有他了?”
冰兒想到兒子,突然就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四下看看沒有旁人在,拉著英祥到屋子裡坐下,輕聲道:“我剛得知了一個訊息。”
“什麼訊息?”
“奕雯找到了。”
“真的!”英祥高興起來,“是皇上告訴你的?她在哪裡?我們怎麼去尋她?”
冰兒冷靜地擺擺手道:“你先莫急,我有幾句話,必須得說完,你不許急、不許生氣、也不許獨個兒煩憂。”
英祥詫異地問:“說得這麼可怕?難道又是被官府逮住了?又要刑訊?她哪兒受得住第二回啊?”
冰兒搖搖頭道:“真要這樣,我倒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