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凝之給滿頭銀髮的張氏搬了凳子,扶著她坐下,一面問道:“婆婆,怎麼不見嫂子和孩子們?”
現在秋收結束了,到了農閒,按理說羅氏應該沒有其他事情忙。
張氏笑著回道:“村裡頭有個酒席,他們過去幫幫忙,也能混個飯,聽說是哪家小子當了咱裡的吏官,風風光光的辦席呢。”
聞言,王凝之不再擔心,聊起了家常:“您拄著柺杖,腿不太好吧,我曾跟一個坐堂醫學過幾年,興許能給您瞧瞧。”
張氏笑呵呵道:“老毛病了,不礙事。”
王凝之不聽,正要上前瞧瞧,卻被張氏攔住了,緩緩說道:“我知道你心好,但我的腿我還能不知道嗎?不用操心,不礙事的。”
張氏雖然一把年紀了,但主意頭卻絲毫不減,性格犟得很,王凝之怎麼勸說也不成。
王凝之盯著她那雙細微抖動的腿,不禁搖了搖頭,沉聲道:“您真的執意不讓我瞧瞧嗎?”
張氏笑著點頭道:“不用,不用。”
王凝之看著張氏故作輕鬆的樣子,心中雖有猜疑,但也沒有多言,轉而問起最近村裡發生的事情。
說起這些事情,張氏可不困了,這幾天村裡的變化著實大,例如官府打擊惡霸,給農民分配田地,統一減租減息,舉報無良地主官僚等等政策。
張氏活了大半輩子,當聽到這些訊息後,她是一萬個不相信,絕對不可能,官府能給百姓發田,不如說天上掉金錢了。
張氏心中想著不知道是哪個小兔崽子造謠,也就哄哄小孩子罷了,便一笑而過。
但當聽到同村分到田的佃戶親口說出,官府真給他一家子分了田地,這才慢慢相信。
王凝之不怪她有這樣的心理,因為這實在正常,換位思考,他也不會輕易相信東晉的官府有這麼心善。
二人說話時,羅氏和幾個孩子們也吃飽回家了,順便用荷葉給張氏帶了一點剩飯。
王凝之迎了羅氏她們,並說明了來意,一面是回來看望,一面是為了感謝之前的收留之恩,順帶了兩袋大米和兩袋細面。
羅氏瞧了瞧王凝之模樣,摸了摸那身大袖袍,笑道:“你說過你會回來的,我想著也是時候了,真巧。”
張氏開啟了混在荷葉裡的六菜一湯,聞著很香,口水不禁湧出。
荷葉裡的菜雖然賣相不好,但卻是她們過年都吃不到東西。
羅氏見此,便要招呼王凝之過來一起吃,張氏也緊忙招待客人,對孩子說道:“大娃子,把前幾天剩下的包子拿來,對了,你祖父珍藏的兩瓶陳酒也沒人喝,一併拿來吧。”
“好嘞,好嘞”,大娃今年六歲,名叫張同,聽到祖母的話,蹦蹦跳跳的回屋拿東西去了。
這年頭的孩子都很懂事,如張同從四五歲就在地裡幫母親抱稻子、看稻子了。
烈日的天氣連成人都難以忍受,更不用提四五歲的孩子了,全身曬得黑黝黝,還有不少曬傷的地方。
王凝之點了點頭,笑道:“馬兒上的糧食忘拿下來了,我去拿下來,你們先吃。”
羅氏道:“我和孩子們吃過了,你們吃,我幫小郎拿糧食。”
轉眼,二人來到房外,羅氏看著馬兒身上揹負的兩袋大米和兩袋細面,估摸了一下,這起碼八十多斤。
羅氏抿了抿唇,看向眼前這匹神采昂揚的白馬,高大健壯,承重八十斤視若無物,怕不是凡品。
羅氏不由打趣道:“錢唐可沒有這樣的馬兒,我爹曾在涼州一帶經商,見過匈奴馬,描述的和這匹很像。”
王凝之微微笑道:“不愧是大戶女郎,見識就是高,你爹叫什麼名字,說不定我認識。”
羅氏回答道:“羅述全,認識嗎?”
王凝之仔細回想了一下,搖頭道:“不認識。”
羅氏拎起兩袋面,看著王凝之說道:“想你也不是普通人家,怕不會把這兩袋面當回事,我便收下了。”
王凝之同樣將米拎起,與羅氏一同走進房子,並道:“見你這麼爽快,我便放心了。要真說啊,我就喜歡嫂子的性格。”
羅氏瞥了他一眼,提醒道:“待會把你的馬牽到院裡來,免得讓人偷了。”
“知道了”,王凝之走到三個孩子面前,抱起了羅氏五歲的二娃張希、三娃張媛,問他們想不想讀書。
張同回答是:很想很想。他在羅氏的教導之下,已經有了讀書的意識,因為這樣可以使他當大官、賺大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