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曇稱是。上前認真把脈,半晌才將手收了回去。心中對那位紀大夫的醫術已有了七分了解。
“王妃與胎兒的狀況很好,只是補藥不宜過多。待奴婢與紀大夫商議後,再來詳細回稟王妃。”
顧霜柔柔一笑:“醫女的醫術我是信得過的。你與紀大夫定下後,直接告知輕衣便好。”
沈曇應好,又想著並無他事,正欲告退,卻見顧霜淡淡對輕衣道:“讓她們先退下吧。”顧霜不喜人多,往日身邊只有兩個嬤嬤並輕衣葉木中的一人。蕭徹離開前不放心,令秦昇尋了些有拳腳的婢女,隨侍在顧霜的身側。
沈曇約莫猜出她要問什麼。果然,顧霜開口:“不知馮青將軍的傷勢如何?我聽王爺說,似是中毒?”
“是。”
顧霜眼中劃過一絲厲光:“那不知這毒可與南疆有關?”
沈曇一愣,很快搖搖頭:“馮青將軍所中之毒乃鉤吻。鉤吻雖屬劇毒,卻也不是南疆獨有的,各國皆有煉製。”
“這樣呀。”顧霜低聲道,若有所思的模樣。
靜默了片刻,顧霜有些歉意地朝沈曇一笑:“雖說可能會戳中你的傷心事,但——醫女能和我說說你的哥哥嗎?”
沈曇先是意外地抬眼看她,繼而意識到不妥,低頭將眼中的情緒壓下。顧霜沒有再出聲,只是沉默地等待。她給予沈曇舒緩的時間,是因為不會中斷這次談話。
氛圍漸生幾絲尷尬。輕衣卻沒有如往常一般,尋著機會開口解圍。
事關先皇蕭律駕崩一事,牽涉之人顧霜已有計較,但關鍵在於他們究竟扮演了怎樣的角色。沈易身為先皇御醫,又英年早逝,可以說是其中最撲朔迷離的一位,是以她一直將沈家放在一旁,沒有細究。
上次皇商染病去世,蕭徹莫名生出幾分熟悉,便讓暗衛調查相似的症狀曾出現在何人身上。
人數倒是不少。偏偏有兩個熟悉的名字。
桂英與趙霏。前者便是葉木的母親,桂嬤嬤。她嫁到王府以前,桂嬤嬤便已因病去世。蕭徹一直敬重桂嬤嬤,是以對她的病很上心。那時紀大夫還未入府,桂嬤嬤的病便由宮中御醫一直診治。
最後的結果是年事較高,肝臟衰弱,藥石無醫。
至於趙霏,暗衛探知,其在痴傻之前,曾生過一場大病,病症與去世的皇商相似。期間趙家雖遍尋名醫,但主要還是由沈易親自醫治。
可待暗衛欲尋線將沈易查探一番時,線索卻戛然而止。他們得到的,只是沈易多年辛苦蒐集而成的醫書或其餘零散瑣碎之事。至於他為先皇和趙霏所定的藥方,並無任何問題。
蕭徹離開前特意前往壽康宮,恐不僅僅是去替她借人。
沈曇沉默許久,終是開口。她的聲音很平靜:“不知王妃想知道哪件事?”
顧霜斂目,只說了名字:“趙家嫡長女趙霏。”
沈曇微訝,她本以為會是什麼刁鑽的問題。既不古怪,神情便不似方才的緊張:“趙姑娘生病時奴婢年歲尚小,有些是奴婢的記憶,也有一些是後來從旁人口中得知的。”見顧霜淡笑著示意無礙,沈曇低著頭繼續,一字一句條理分明。
“先皇在世時,曾舉行過一次秋獮,允許大臣帶上家眷。趙姑娘年歲小,自己偷偷跑到湖邊玩水,夜裡發起了高熱。太皇太后那時還是太后,聽聞此事後便特地派了哥哥前去診治。當夜趙姑娘的燒便退了。但病去如抽絲,趙夫人便帶著趙姑娘提前回到了大安。”
顧霜唔了一聲:“你怎知是太皇太后派你哥哥去的?”
沈曇恭聲回道:“當時我也跟著哥哥一道去了秋獮。太皇太后口諭傳到時,我恰好在哥哥的帳子裡。”
顧霜一笑:“怪不得。”語氣有些不解,“只是趙姑娘後來怎麼就——”
沈曇搖頭,言語間多有維護之意:“趙姑娘的頑症是幾個月後慢慢顯出的。而那時先皇身子漸漸孱弱,哥哥便在一心照顧先皇。”頓了頓,神色有些猶豫,“其實當時,有人曾在暗地裡揣測過原因……只是後來被人禁言了。”
顧霜面色不改:“哦,不知是什麼?”
沈曇張了張口,卻是沒有說出來。顧霜看出她應當十分敬重趙家,這點倒是和葉木一樣。是以並未催促。
沈曇咬了咬下唇:“那時流言猖獗,大意是指趙廷尉與趙夫人似乎血緣相近,所以他們的孩子才會有特殊的病症。”頓了頓,“但那只是流言罷了。這世上有人突發疾病並非什麼怪事。古書上就有許多類似的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