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堅不放心紅鼓娘自己到處奔波,於是徵用了子柏風的錦鯉雲舟,帶著紅鼓娘滿蒙城的亂跑,到處尋訪票友和戲班成員,花了小半個月的時間,才搭起了一個草臺班子。
子柏風見了這些人一眼,可真是一個草臺班子。
穿著百衲衣的老乞丐是拉二胡的,全身油乎乎的屠夫吹笙,流著鼻涕的娃娃吹嗩吶,瞎子打鼓,瘸子打板,滿口鬍子拉碴的漢子咿咿呀呀拉著花腔,唱的是青衣,小生看起來都能當老生了,老生則滿臉麻子,看起來是個花臉。
這一幫子看到子柏風,亂糟糟地跪了一地,叫什麼的都有,子柏風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勉勵他們了。
“這行嗎?”子柏風用口型問自家老爹。
老爹聳聳肩,行不行他也不知道,反正這事自家妹妹挑選剩下來的,也只能相信他們了。
再拽上了七八個票友跑龍套,一個板子就拉了起來,破破爛爛的箱子開啟,一股黴味的戲服穿起來,很多上面都蛀了洞,子吳氏就領了村子裡的幾個農婦一起洗洗補補,好不容易才算是把戲服收拾停當。
燕老五則帶了村子裡的丁壯,直接在村口搭了戲臺,戲臺搭得很講究,很是寬廣,顯然燕老五對這次起大戲抱有了很高的希望。
過了兩個夜晚,這天早上,草臺班子把臉譜畫了起來,咿咿呀呀掉了一陣嗓子,就開始了一場試演。
二胡悽悽婉婉一響,一齣戲就唱了起來,生旦淨末丑,一招一式,一顰一笑,七十二般武藝,各色唱腔,流雲水袖……
子柏風真沒想到,這樣一個草臺班子,竟然有如此精湛技藝,雖然過場還有些不嫻熟,龍套也有些亂,但是子柏風卻看出來了那麼一點意思。
不過,看了一會兒,子柏風就漸漸覺得不對了,他拉了拉身邊聽的如痴如醉的老爹,問道:“爹,這出戏叫什麼?”
“這出戏叫《妖王搶親》。”回答他的卻是紅鼓娘。
“妖王搶親?”子柏風愣了一下,連忙搬個凳子坐下來,仔細看著。
這些戲,都是沒有戲本的,幾乎全靠師傅教徒弟,一代代口口相傳。
這樣一代代的演變,不知道改變了多少,但是其故事卻是大體上沒變,說的是在一個叫做金家溝的地方,出了一個妖王,搶了一個人類女子,而人類女子的丈夫前往山中殺妖,卻又被迫背井離鄉的故事。
這出戏演完了,眾人商量了一番,計議了一番,又開始接著演,接下來是一出《逃荒記》。
幾個戲文之後,子柏風卻是心潮難平,他原本以為像津陽歌這種型別的花鼓唱腔就已經是遺留下來的全部了,但誰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戲劇流傳下來。
一天的試演下來,子柏風幾乎半步沒離下燕村,那唱小生的老頭道:“我師父有九大戲,十六小戲,我就學會了三個大戲,七個小戲。”
“那其他的戲呢?”子柏風連忙追問。
“我師兄學了有五個大戲,不過其他的都讓我師父帶到了棺材裡去了。”說到這裡,他一陣唏噓。
“那你師兄呢?”子柏風連忙追問。
“我師兄已經有幾十年沒回來蒙城了,有人說他去了西京,有人說他已經病死了,唉……”
“那蒙城還有誰會其他的戲嗎?”子柏風看了幾齣戲,發現有兩出戏是和妖王有關的,心癢難搔,卻是無處排解。
“沒啦,我師父是當年是天下聞名的諸家班的臺柱子,後來我師傅老了,被戲班子趕了出來,這才收養了我和我師兄,這些戲,都是我師祖傳下來的的,除了我師父,就沒人會了。”
這個世界,那裡有那麼多的十全十美的事呢?子柏風只能嘆息。
關於妖王的訊息,實在是太古老了,已經難以尋覓,一點點的蛛絲馬跡,都難以找到了。
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
那無盡的死亡沙漠,真的是自己能夠抵擋的嗎?
下燕村的大戲,唱了九天。
前兩天準備、排練和試演時,就有很多的村民千里迢迢趕過來,看的如痴如醉。而等到正式開始演的時候,下燕村口到九燕鎮的這片地方,幾乎擠滿了人,站在人群最後面,看前方的戲臺子,怕是隻能看到隱約的人影,連唱詞都聽不到,這些人卻依然不肯離開,死死守著自己的地方,就連尿都憋著。
子柏風調配了大量的人馬前來維持秩序,人多了,撒潑耍賴的,浪蕩子混混兒,也都來了,但凡有人鬧事,有人趁人多小偷小摸,那絕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