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苦差使。這些村裡往往一個村都沒有一個能寫會算的讀書人,而稅吏們中精於算計的也極少,讓交多少,實交多少,最終落了多少,都一團亂麻。
而到了最後,府君著人把最終收的稅計算一下,總數上大差不差,也就這麼過去了,真要理清一個頭緒來,所花費的功夫,實在是極不划算。
在這樣的環境下,若說哪個村子裡稅交少了,那村子裡也只能認著,總不能去和府君講道理,自古民不與官鬥,這是小民們生存的智慧。
“五叔,你覺著,這稅是收得上來,還是收不上來?”老四問道。
“難啊……”不用想燕老五就知道這稅是不可能收上來的,當年為下燕村定下稅額時,取的是全村平均數,而後三十稅一,這算是比較低的稅率,因為每隔三十年還有一次玉稅,是隻對產玉的村子們徵收的額外的賦稅,其他的村子大多是十五稅一。
這些年,村裡人的收入劇減,幾乎只是當年收入的五分之一,若是按照當年三十稅一的標準,還勉強能夠湊出來,但是現在一次繳納三年的稅收,那就是一戶人家大半年的收成。
能收上來才是怪事。
“我也覺得難……”老四點點頭,看燕老五愁眉苦臉的樣子,卻笑了起來,道:“五叔,你何必愁眉苦臉。你家底殷實我是知道的,三年的賦稅也不過是等閒吧。莫說你交不出來。”
燕老五搖頭道:“我們緊上半年褲腰帶,也是能夠交出來的,但是這村裡的人可絕大多數都交不出來這些稅啊……”
燕老五在發愁,若是自己收不上稅來被府君治罪,這又如何是好?法不責眾這句話燕老五懂,不過他還記得一句話,叫做殺雞儆猴。
“五叔你真是糊塗了。”老四晃了晃手中的文書,道:“我來之前就曾經聽一位府中的大人說,下燕村多了一位村正,是不是就是那位說話難聽的子柏風?”
燕老五豁然開朗,現在這收稅的職責,可不是自己燕老五的,而是那位村正大人的了,他猛然一拍手,笑道:“正是那個子柏風。”
“這等頭痛的事情,自然由他頭痛去,五叔你的運氣真是這個!”老四豎起了一根大拇指,比劃了一下,又問道:“現在這位村正大人在什麼地方?我把這封文書給他送過去。”
“他便在村中私塾裡,你自去吧,我回家給你準備酒菜去。”燕老五道。
他目送著老四牽著馬走進了村子裡,嘴角的笑容慢慢收了起來,輕輕搖了搖頭,目光復雜難言。
……
……
下燕村私塾,大槐樹下。
“文書就交給村正大人,鄙人這就告辭了。”老四把那印上了子柏風的印信,代表著已經把文書交給子柏風的紙箋小心收入懷中,拱了拱手,牽著馬轉身去了。
子柏風站在私塾門口,目送著他走過拐角,心中就只有一個念頭:“我靠,子柏風,你攤上大事了!”
剛剛上任第二天,就攤上了收稅的大事,這可實在是太鍛鍊人了。
不論是前世還是今世,子柏風都不曾接觸過收稅的工作,他苦思冥想,也不知道該從何開始,又從何處結束,文書上寫的很清楚——十五日內收繳齊全,自有稅課的人來交接。
如果不交呢?如果不交會怎麼樣?你倒是給老子寫上啊!
子柏風對著那一張文書,情不自禁地大吼。
此時此刻,子柏風突然有點羨慕燕老五了,他真希望自己的只識得一個“密”字,其他一概不識,不知就無畏了。
坐在那裡搜腸刮肚了半晌,子柏風也茫然毫無頭緒,難不成他要一家一家,挨家挨戶收稅去?
許久之後,子柏風這才打定了主意——去找燕老五商量一下。
從私塾到燕老五家並不遠,走幾步就到的功夫。
燕二正在院子裡打水刷馬,看到子柏風來了,提高了聲音,招呼道:“秀才郎來了!”說著,還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子柏風並未在意,他雖然融合了兩世的經驗,卻畢竟都只是少年,人情世故方面懂的還不多,只當燕二汗水迷了眼睛,一拱手,道:“二叔,老爺子在家嗎?”
“在裡面呢,喝醉了,剛剛睡下。”燕二連忙道。
“哦……”子柏風畢竟有著現代人的意識,他聽到裡面隱約有鼾聲傳來,覺得打攪喝醉了的人不怎麼禮貌,失望道:“那我晚點再來。”
“好,秀才郎你慢走……”燕二看著子柏風走了,張望了半天,這才把大門掩上,走進了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