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策抬手撫摸她的臉頰,見她馬上絮絮叨叨的模樣,頓時唇角勾了勾,卻又蹙起眉:“她為什麼想害你?烏戎一體,她即使嫉恨你,也不該對你動手。”
寶琢垂眸想了好一會兒,抬頭剛發出一個音,就被他打斷了。
他很是灑脫的聳了聳肩,道:“不想說就別說,你有自己的秘密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能撒謊騙我。”
“阿敕……”寶琢眼淚汪汪的。
他好笑:“這是幹嗎?”
“謝謝你能理解我,我覺得很高興。”
宗策不是沒有想過藉機詢問她,行刺之事是否與烏戎有關,畢竟一日之內接二連三出事,他開始懷疑當時賊人想行刺的人不是皇帝,而是寶琢。但眼前的人早就被嚇得哭花了妝,頂著一張烏團團的臉看他,眼神又是可憐又是可愛,還有從眸底湧出的喜悅。他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彷彿有一種飽脹的情緒充斥著肺腑,而他只想替她擦去眼淚,讓她高興起來。
這樣的感覺,對他來說十分陌生,而且危險。
他稍稍剋制,只從鼻腔裡發出輕輕地一“嗯”,來應對她的感謝。
好在寶琢也沒有期待從他這裡得到反饋,再一次謝過今天的救命之恩,就被他拉著坐在屋頂上看月亮。寶琢累了一天,受了連番的驚嚇,自然沒有看月亮的心情,但真的讓她上床睡覺,她覺得自己也睡不著。一閉上眼睛,不是那隻撲來的豹子,就是美人手中的琉璃盞,致命藥。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宗策一直在注意寶琢的情形。
寶琢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支不住腦袋靠到他肩膀上去。他卻舒眉一笑,彷彿終於等到了這個時候。他小心翼翼地把人護在懷裡,又輕拍著她的背哄了兩句,等到她完全睡熟,才將人一抱,送到了閣子裡。
山薇點了燈,看見他從窗子裡進來時不驚不怒,而是壓下身行禮,喚了句:“多謝大人。”很是沉穩。
“你以前曾在太后身邊伺候過吧?”
宗策把寶琢放到床榻上,怕吵醒她,聲音壓得極低,卻仍舊讓對面站著的山薇一驚。他並不管,只繼續說道:“後來到了麗淑妃身邊,麗淑妃想拿捏你家裡人,可沒留心分寸,家中幼弟因此喪命。你從他處得知了訊息,決定報復。你看不上烏石蘭玉珊,卻看中了當時勢弱的寶琢,不得不讚一句好眼光。”
山薇想跪下來,可又攥緊了袖子,忽而不知是期盼對方替自己隱瞞好,還是趁機順勢告訴娘子,讓她替自己復仇為好。心裡充滿了矛盾。
他看了她一眼,輕飄飄的眼神飽含著威懾力與深意。
“好好照顧你們家娘子。”
她下意識地應了“喏”,等到反應過來抬起頭,卻發現人已經嫋無蹤跡。她跌坐在地上,背上一片汗溼後的黏膩。她就坐在那裡想了許久,最終下了決心,站起來替娘子掖好被角,而後熄燈離開。
今夜的一番情形讓她察覺烏戎內部的混亂。雖然幾乎在一開始就被人堵住了眼耳,聽不見也看不見,但其餘的感官還在,事後烏石蘭玉珊充滿殺意的眼睛她看得分明。她當時已經想過,梔蘭閣或許不是久留之地,她不能在報仇之前失去性命。
可是……
罷了,宮裡最忌三心二意,既然站定了,就容不得她臨時反悔。
作者有話要說: 宗政:……朕在辛苦查案,你們就在屋頂上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聊談到人生哲學???
寶琢:陛下你已經找到了人生的意義啊!
宗政:查案就是我人生的意義??!
寶琢:並不是,在我們快樂的時候你痛苦著,才是你人生的意義。
☆、49|謊言
羌蘭公主入宮的事被傳的沸沸揚揚,寶琢雖說在烏石蘭玉珊跟前態度堅決、胸有成竹,但其實根本還沒找到解決的辦法。
至少她想來想去,發現烏戎人的考量很有道理,她作為一個細作全然沒有為烏戎的利益考慮,入宮至今可以說是毫無功勞,且還拖了後腿,逼得他們的大公主被禁足。眼下有一個巨大的危險臨近,那麼捨棄她這顆棋子,顯得順理成章。當前所處的局面就是如此,不是她死就是羌蘭公主亡,否則如何解開?
連她這個要被推出去送死的人都覺得這麼處理很合適,為民族大義犧牲小我——如果她真的是烏戎人的話。
她啜著冰甜甜的梅花酒若有所思,其實還有一個刁鑽的角度,他們的恐懼建立在大玄問責的情況之上,然而假如大玄之主並不怪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