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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部分

蕙娘過來,無非是害怕掃興的意思。新婦剛剛入住,就要見到舊婦墳地,意頭終究並不大好。再說,這麼多亭臺樓閣都沒有名字,可唯獨這條路是最清潔乾淨的,這片林子是有名字的,此地主人思懷故人之心,還用再多渲染嗎?

蕙娘倒是很鎮定,她看不出一點不快,還好奇地向張奶公打聽,“按說,家裡也是有祖墳的……”

如此識得大體,並不拈酸吃醋,蕙娘一句話沒自誇,可張奶公對她的態度一下又親熱了幾分,他仔仔細細地告訴清蕙,“先頭少夫人過門的時候已經重病,這您是清楚的,雖說行過禮,那就是我們權家的人了。可她一沒能洞房,二沒能參拜祖祠,據高人指點,即使葬回祖墳,究竟名不正言不順,恐怕在九泉也要遭人排擠。老爺、夫人的意思,也說先少夫人沒有子女,少年早夭,就進了祖墳,這樣沒福,也不能葬在好地方……倒不如歸葬香山,還能年年受些香火,再說,也不至於死離故鄉,葬去千里之外。”

看來,張奶公也是聽說過‘吾家規矩、生者為大’的,話裡話外,還是在告訴蕙娘:達氏命薄得很,您犯不著和她爭風吃醋……

幾人正說話間,轎子已經近了桃林,蕙娘命人住轎,“既然來了,不可不為姐姐上一炷香。”

張奶公急得直咂嘴,“這個時辰了,陽氣弱!沒有上墳的道理……”

作好作歹,也沒攔住蕙孃的腳步,幾人直入桃林,順著一條幹淨整潔的青石小道進了墓園,只見夕陽下,一隴黃土,又有一個石碑,止刻了少夫人的孃家姓氏、生卒年月,並以權仲白口吻落了‘夫權某’款。墳前供了些鮮花素果,看著像是幾天前換上的,除此外,倒無甚特別之物。既沒有“卿卿此愛、永世不渝”之類的表白,也沒有“斷腸人某某”的哀傷。

蕙娘洗過手,要了香來,給達氏福身行過了禮,算是全了禮,又因她拜了,跟從的幾個丫頭也免不得要拜一拜,算是將事做到十分。蕙娘便在邊上站著,環顧四野,半天,才和張奶公笑道,“這處地方,風水很好呀,靠山面水的,是塊清靜的所在。”

張奶公現在對蕙娘,幾乎是十分滿意、十分臣服:不愧是閣老府出來的千金,真是心胸闊大,與別個不同。他笑著附和蕙娘,“是少爺親自挑的!也是巧,先少夫人對桃花的喜愛,那是出了名的!”

這位達氏,和蕙孃的年紀差得有五六歲,兩人雖然同在京城,可等蕙娘可以出門赴宴的時候,她是早已經香消玉殞,達家也是風流雲散,倒得只剩一個空架子了。社交場上沒有人對這樣的人家有任何興趣,蕙娘對這位達家三姑娘,也是所知甚少。她唔了一聲,“這還是第一次聽說……說起來,連姐姐的閨名,也都還沒人告訴我呢。”

“先少夫人那一代走的是貞字輩。”張奶公言無不盡,“她小名珠娘,正好是桃花三月裡生的,小時候又要吃桃花粥養顏。達家從前在別業裡種了好幾畝桃花呢,全是各地蒐羅來的異種……嗐,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蕙娘眼神一閃,她微微一笑,倒沒再接張奶公的腔了。

從歸憩林出來,天色已經真的晚了,張奶公便自己告辭出園子回家去了。兩個轎娘抬著蕙娘一路往回走,腳步都有些著急,蕙娘一路都沒有說話,等到了蓮子滿,才令住轎,“都回去吃飯吧,也抬了一天了,累著你們。”

她的女轎班就有七八人,全是壯健如牛性子老實的僕婦,空了一個多月,正是著慌時候,被蕙娘狠狠用了一日,倒都舒坦了,給蕙娘磕過頭,便怡然退出。蕙娘帶著幾個丫鬟,從石橋上慢慢地踱過去,在鐵青色將黑未黑的天色裡,只覺得四周連一點燈火沒有,白日裡再美的景色,到了黃昏,也就褪成了一泓黑,即使有兩個老嬤嬤前導提燈,可這暮色也依然壓得人喘不上氣來。

一行人都識看臉色,幾個丫鬟沒有誰敢做聲的,白雲走在蕙娘身邊,還要比其餘同僚都多一層心事,她只絕不敢說破,恐怕姑娘原本沒想起來的,被這麼一提,反而想起來了。可卻又禁不住為姑娘心酸不平,這一條路,她是走得分外的忐忑。

“至寶含衝粹,清虛映浦灣。”走了許久,蕙娘才輕聲說,“素輝明盪漾,圓彩色玢玣。他還說對詩詞歌賦全無興趣?這麼冷僻的典都用,真是過分謙虛了。”

姑娘幾乎過目不忘,這首詩縱然冷僻,一時未能想起,可一旦聽說先頭少夫人的閨名,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珠還合浦”,多有名的典故,全唐詩裡題詠此事的也就這一首詩而已,讀後漢書的時候,先生給姑娘提過一嘴巴,‘影搖波里月,光動水中山,也還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