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媒正娶,大婦身份無可質疑,也不需要和誰針鋒相對。因此對福壽公主這個出身尊貴身份敏感的小情敵,蕙娘倒是有幾分頭疼,這要是一般的大戶閨女,敢自甘下賤圖謀不軌,又為他人所知,她兩記不屑眼神過去,臉嫩一點的,當晚就要咬著被角哭啦,就是臉皮厚實一些的,也得提防她和長輩們咬咬耳朵,回頭自己就許被沉塘吊死,免得壞了自家的名聲。但這福壽公主身份擺在這裡,天家女兒,也是她能胡亂鄙視的?人家以後出嫁北戎,就是羅春的哈屯了,要學著草原上的規矩,嫁過去了,就幫著丈夫對付自家人,朝廷不也是無話可說?連皇帝都特別偏疼她幾分,她要激起什麼風波來,吃虧的準還是她和權仲白。
這真是硬也不能,軟更不能,蕙娘倒是有心裝個糊塗,再不提起這件事來的。反正權仲白也不會揹著她搞七捻三,她是放心得很。可福壽公主表現得如此反常,連牛淑妃都留心到了,她這裡還在猶豫著怎麼處置呢,那邊人家牛淑妃直接便道,“咦,今兒敢是你臉上有花,只有我們福壽妹妹看得出來麼?怎麼福壽你看個沒完沒了的,連眼珠子都捨不得錯一錯?”
被她這麼一說,眾人的注意力自然都集中了過來,福壽公主面上微微一紅,頗有幾分幽怨地道,“我瞧著少夫人今兒特別好看,便多看了幾眼。”
一邊婷美人也笑道,“不是我誇獎自家嫂子,今兒嫂子的裙子,是特別好看,一樣都是天水碧,怎麼這顏色穿在嫂子身上,就這樣雅倩呢?”
蕙娘垂下頭來,看了看自己的裙子,便抿唇笑道,“這是南邊來的,今年新出的色,比天水碧還更淺點兒。美人要是看了喜歡,改日我回府了,給你送幾匹來。”
這裙子的用料,也看不出多名貴,就是顏色新奇,眾人嘖嘖賞鑑了幾分,因除了福壽公主以外,沒有未婚女眷,白貴人便笑道,“我知道公主殿下,為什麼看得那樣入神了。今日就連我看著少夫人,都不禁是格外用心……從前不提起來,也沒想到,只覺得權神醫也好,少夫人也罷,都是風姿過人之輩,但竟未見你們並肩行走過。這幾天聽了許家壽筵的故事,才曉得這都是有心避諱,不然,你們兩個一站在一處,一屋子的人,那是什麼事都別做了,光顧著看你們罷了!”
眾人都握著嘴笑了起來,福壽公主心若刀割,見焦氏燦然一笑,雖未望向自己,但笑中得意之情,分明就是衝著自己,心下對焦氏的厭惡,又自多了一分。那邊牛淑妃也道,“說起來,權神醫真可謂是我們大秦第一,最最難得的夫君了,別的都不多說,只說這多年來決不納妾,便是極該誇獎的。這又和別的那些沽名釣譽,分明是怕老婆,非得說是家規的那些鼠輩不同,是真心持身正直、一心疼你,焦妹妹真是好福氣!”
她這句話,是隱射了如今在廣州的桂含沁將軍,當時他和妻子楊善桐在京時,便因為桂家家規不納妾,鬧出了天大的風波,令桂家和牛家到如今都是交惡。牛淑妃會這麼一說,很符合她的性格,甚至也許她誇獎權神醫,為的都只是數落桂含沁,以便發洩他最近也得了皇上褒獎的怒火。只是這話落在福壽公主耳中,越發是雪上加霜,她心頭又是羞恥又是憤懣,幾乎想要放聲大哭。好容易忍住了時,耳中還聽得焦氏的聲音,輕輕地道,“娘娘真是過獎了,其實他這個人就是醉心醫道,別的事壓根就不上心,要不是家裡催逼著,恐怕都不想成親呢,自然更談不上疼我啦。”
蕙娘這話,本來出於好意,還是為了照顧福壽公主的心情,可福壽公主聽起來,又是新的刺激了,她一顆心現在恨上了蕙娘,蕙娘便是怎麼說怎麼做,那都是錯的。根本不必蕙娘如何操縱她的心情,令她移開視線,此時此刻,這禪房裡就像是長滿了荊棘,她簡直不能再跪坐下去了。勉強又支撐了一會,便站起身和牛淑妃說,“跪坐久了,肢體疲乏,難得出來,我也想散散心……”
此時眾人業已散開說話,蕙娘和權美人正陪著牛淑妃說衣裳經呢。牛淑妃說得興起,對這個小妹子的去處也不那麼上心,隨手指了兩個小宮人服侍,便又自去說笑。福壽公主走出房去,只覺得心胸煩悶,在寺內漫步了一會,都便對從人道,“我想出去外頭看看熱鬧,今兒外面也都是有身份的人,不必擔心衝撞了我,你們就別約束我了吧。”
福壽公主所指的外頭,是她們居住的那幾間大跨院之外的地方,除了貴妃娘娘外出上香時,寺內會預先派人清場以外,這種並非為皇家單獨舉辦的法會法壇,還是要接待外客的,而她說的也不錯,潭柘寺是京郊的大廟,他們家開辦法壇那是十里八鄉的盛事,京裡來湊趣的貴婦人信眾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