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得於是發出了一下驚呼,白素則陡然吸了一口氣。從她們兩人的反應,尤其是一向鎮定的白素也會感到吃驚,可知眼前景象之可怕。
後來我問白素賽觀音的傷痕究竟是怎麼樣一個情形,白素搖頭道:“無法形容──也無法想像當時她受了這樣的傷,是怎樣可以活下來的。”
白素說無法形容,我當然也不能再追問下去。
卻說當時我聽到白素走過去的聲音,白素說道:“來,我幫你把衣服整理好。”
我知道那是白素在告訴我可以轉回頭來了。
我轉回了頭,看到賽觀音的神情很激動,白素在她身邊,輕輕拍著她的背。而於是站在那裡,呆若木雞,只是張大了口在喘氣。
賽觀音緩過氣來,道:“這是為了完成任務,也是為了在任務中救你爸爸,才受的傷。那一次你爸爸也受了重傷,如果不是我捨命相救,他就不止斷一條手臂,瞎一隻眼睛,早已犧牲了。我向你說這些,並不是表示自己有功,我這條命,也是你爸爸救的,我們結成夫妻的時候,或許有些勉強,可是成為夫妻之後,卻真正相愛,愛得生死與共。在十年動亂之初,組織對他說,只要將我一腳踢開,就可以不受我出身不好的牽累,他明知道不服從組織會有甚麼樣的可怕後果,還是堅決不肯離開我,這份真情,真是可以對天地,昭日月,我知道你在那十年吃了許多苦,就埋怨我累了你們,可知道我和你爸爸的真情,比海還深。”
她一口氣說下來,再加上心情激動,難免連連喘氣。
於是聽得低下頭來,沉聲道:“大夥批判爸爸的時候,是說他當時身為革命軍人,明知道你是土匪頭子,不應該和你結婚──就算對你有好感,也是喪失了立場。而當時你肯跟爸爸,顯然是為了利用爸爸的身份,來掩護自己,逃避制裁!”
她們母女之間心中的疙瘩,顯然由來已久,到了該爆發的時候,連有外人在場都顧不得了。
我在記述這個故事的時候,曾考慮是不是可以把這段經過略去。考慮的結果是保留而儘量簡化。
保留的原因是那段經過,展現了賽觀音過去的經歷,尤其是她和於放大將軍之間的事情。這個故事,賽觀音是最主要的人物,她過去的一切,自然也和整個故事有關。
而這一段經歷,發生時所處的環境,和這個環境沒有接觸過的人,尤其是青年人,會感到莫名其妙,不能想像人類社會中怎麼會有那樣的環境──如果想對這種到目前還存在、只不過搽上了一些脂粉來掩飾的環境有進一步瞭解,可以多看一點有關這方面的書籍,有很多文學作品用這種環境做背景,都是一些很好看的小說,值得一看。
卻說當時賽觀音聽得女兒那樣說,抬頭向天花板,我可以清楚看到她眼中充滿了淚水,淚水已經滿盈,可是卻始終沒有流下來。由此可知她雖然傷心透頂,不過由於她性格堅強之極,所以硬是不流淚。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先是自言自語地道:“大哥,我罰過誓不將這件事說出來的,然而現在我們的女兒這樣說我,我也快和你來相會,我看還是非說不可,當年女兒鬧著要和我劃清界線的時候,你不是也差點說了嗎?”
她的這一番話,分明是對已經死去的丈夫所說,我們聽得很清楚,可是卻一時之間無法明白內容。wωw奇Qìsuu書còm網
賽觀音說到這裡,停了下來,略頓了一頓,忽然柔聲叫於是,道:“女兒,當時你帶著一群年輕人,衝進來,逼問我當年要嫁你爸爸有甚麼反動企圖,你爸爸趕到,你可還記得當時你爸爸對你說了些甚麼。”
於是吸了一口氣:“記得。”
賽觀音道:“好,說出來。”
於是道:“當時爸爸為了保護你,才這樣說的!”
賽觀音重複:“說出來!”
於是沉聲道:“當時爸爸說:”你們都弄錯了,當年不是她要嫁給我,而是我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她……她……‘,說到這裡你就沒有讓他說下去。“
賽觀音聲音很平靜:“你就一直沒有懷疑這番話?沒有想一想你爸爸究竟做了甚麼對不起我的事情?”
於是沒有任何反應──非常明顯,她完全不以為她所崇拜的父親會犯任何錯誤。
賽觀音輕輕嘆了一口氣,自顧自道:“那是日本鬼子打進來的第二年,許多江湖上的朋友都紛紛投入了軍隊,去打日本鬼子,當時我帶領的這股力量最強,有一千多人,八百多杆槍,許多亂七八糟的軍隊都想我帶著手下,和他們合作,我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