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凜不答。
沒來得及嗎……
本來,他沒有想到,容謙竟然和他分離了。他沒有想到,他真的需要孤身和刺客們纏鬥。
可就算是纏鬥之時,他本來的打算也仍然是,要乘著刺客擊中他的要害,自以為得逞,放鬆防懈之時,再忽然發出連弩袖箭,這樣,斷無不中的道理。
然而,在刺客有可能擊中他之前,容謙就已經出手了。
也許。他可以對自己說,他是沒有來得及。而這一切,都只是一場誤會。
是啊,他不知道容謙真正的身體狀況,容謙也不知道他本來的打算而已。多麼簡單,多麼無辜的一個誤會。
可是,這樣的理由,無法讓他原諒他自己。
為什麼一定要設這麼一個局?為什麼。他要在當容謙陪著自己的時候,讓刺客有機會動手?為什麼,在那最後的關頭,在那電掣星閃一瞬。他沒有搶先發出連弩。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這幾天,他將自己關在黑暗裡。一遍遍地問自己,為什麼。
為什麼,那麼多心機,為什麼那麼多地謀算。為什麼那麼多的隱瞞。
容謙總是微笑的眼神,容謙永遠平和的表情。即使是意外相逢,他也似沒有更多的激動。沒有更多的感懷。
容謙總是冷靜的心境。容謙總是從容的神態。即使是自己違揹他地想法攻秦,他也不過淡淡一笑。即使自己被那個魔教的叛逆所制,他的眼神裡,也不見一絲波動。
容謙總是待他好的,容謙總是護著他地,只是,容謙有很多事,也總是不告訴他,容謙有很多決定,也總是直接自己決斷,而並不真正去問他的意見,即使那是為他好。
容相,我長大了,
真的看見。
容相,我已經不是孩子了,你可曾真的明白。
容相,我要地,已經不僅僅是呵護,是包容,可是,你是不懂,還是不在意?
我知道你待我好,可是,這樣的保護,究竟是為什麼,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什麼。
想要你不要永遠溫和地微笑……你對我笑,對別人也同樣是那樣微笑。我記得多年前,刑場驚變之時,你震怒的表情,那樣的你,令人畏懼,令人震怖,卻令人覺得,你與平時,那麼地不同。
想你不要永遠只是平靜地接受,從容地面對,我情願你象當年那樣,若我做得不對,你就伸手痛打我。
想要看得更多,想要得到更多,想要確定更多。
對你所有地保留都耿耿於懷,對一切的不確定都心中忐忑,而且,總是莫名地牢牢記著,那個長街偶遇的青樓女子說地話。
她們最懂得如何確定在別人心中,自己到底佔著怎樣地地位。
她說……“說穿了,也不過是,營造各種局面,看一看,對方到底肯為你付出多大地代價,在你面臨不幸時,他到底會有怎樣的表現,並藉此確定自己在他心中地份量,以便為自己爭取更大的利益。”
記得當時,對這樣深擅心機的女子,他是不以為意的。
可是,卻原來,那些話,就如魔咒一般,牢牢刻在心間,一時一刻,也不曾忘記。
燕凜,燕凜,你何曾清白,你哪裡無辜。你自以為,並沒有主動想要謀算他,可是,在你自己還不知道的時候,你的心卻已經悄悄在佈置,在期待了吧?
你不告訴他,真的只是怕他責備你嗎?
你與他同行共獵,真的只是為了給刺客更好的行刺機會嗎?
你沒有及時出手放連弩,真的只是來不及嗎?
你當時沒有想,沒有計劃,就真的只是巧合,只是誤會,只是陰差陽錯嗎?
一天又一天,每一時,每一刻,他一遍遍地問自己,不停息,不寬容,不原諒。他在黑暗裡,剖開自己的心,狠心地尋找著,探看著。
整件事,是否是他刻意謀算,故意安排,而當時遲疑著沒有出手,是否只是因為……他故意要讓自己更危險一些。
於是,他也就終於確切地相信了,是的。
是他無比思念著多年前,容謙為他失態的樣子,是他希望看到容謙更多,更急切,更關心的表情。
他記得,容謙縱馬而來時,遠遠地呼喚他的名字。
燕凜!
不是陛下,不是皇上,是燕凜。
多久,多久,不曾聽他這樣叫過他。
當時,心中湧起的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