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姑姑發話後也不解釋,只站在門側看著眾太監入內,張沐隱隱約約地聽見采女中有人竊竊私語。
“那木桶裡裝的是什麼?”
“怕什麼,你我又不在頭一列,看著第一人不就知曉了?”
張沐位於隊首,而她唯一的並行者是萬珍珠,無人敢先在貴妃娘娘的親侄女上動手,故她張沐便是真真的身先士卒。
一太監走到張沐跟前,從懷裡拿出一隻狼毫筆,再將那筆放入墨桶中。那筆在桶中攪渾,沾染足夠多的墨汁,持筆太監衝張沐喊道:“請采女將手垂下。”隨即旁邊一宮女走近張沐,按住她的右手關肘處,張沐的手被此力道逼迫筆直下垂。
采女早已停了剛才的竊竊私語,目不轉睛地盯著隊首張沐,不知這狼毫筆和墨汁有何蹊蹺之處。
太監看了看旁邊的宮女,“拉”。
那宮女用空出的一手掀開張沐的右手衣袖,露出她白皙的面板。張沐窘迫地看著自己手在眾人面前顯現。
那太監掏出狼毫筆,因長時間的浸潤,筆尖已非常柔軟。狼毫筆在張沐的右手關節處輕輕一滴,那墨汁居然順著張沐的右手直溜地划向張沐的五指,最終從中指處滴落。復看張沐的手臂,沒有絲毫的痕跡。若不是所有人親眼看著那墨汁滴在張沐手上,但看如今的手臂,是怎樣也想不到曾被墨汁沾染。
張沐驚奇地看著那光滑的右手,彼時她見太監手執狼毫筆以為是在手上作畫,卻不想一滴墨跡未留。這是怎麼回事?
“恭喜張采女,您真是玉指素臂。”蔡姑姑的一番話解決張沐等采女的疑惑,“第一關婦容內有二小項。這第一項選的便是光滑圓潤的雙手”。
此刻,太監恰好走到下一位采女處,也是依樣的狼毫筆、墨汁,相同的步驟。奇怪卻是那墨停在那采女的右手關節處,無法流下。那采女興許是心中急迫,手使勁伸直,卻一個過力將那墨汁甩出手臂。
蔡琅微皺眉頭,意興闌珊地喊了句“不合格。”旁邊嘩啦一聲出現六位宮女,將姑姑批為“未合格”的女子拉走。
“太子,你知道這蔡姑姑為何要如此考核嗎?”周太后出聲,她見右側的太時而看向墨桶,時而看向堂下女子的手臂,一臉疑惑。猜想太子是初次選妃,從未見過這樣的遴選方式,起了解釋之心。
朱佑樘搖搖頭,他雖知道婦容有七大要求即烏髮蟬鬢、娥眉青黛、明眸流盼、朱唇皓齒、玉指素臂、細腰雪膚、肢體透香,卻不知道這筆墨有何用處,也不知那蔡姑姑又是以什麼為標準遴選宮女的。
太后微微一笑,多年的宮闈生涯已令她的表情單一無比,狂喜、歡快、孤獨、悲傷都是這一個樣式。
“太子,那木桶裡的墨汁不是平日裡普通的墨汁,而是專為遴選準備的。因其製作時所加的牛膠是普通墨汁的十倍,故粘稠無比,只有粉嫩如豆腐的手才能令墨汁自然流下。這特製的墨汁滴在她們手上看的便是手臂的滑潤。”
說話間,第一關第一項已過,三十位采女只有十五人過關,其中包括張沐、玉凝、輕塵,自然還有萬貴妃的侄女兒萬珍珠。
“各位采女,接下來便是第二項考核,請諸位采女走到奴婢這裡。”
蔡姑姑一發話,十五位采女皆走到門側,同一時間太監將儲秀宮的十六扇門通通開啟。張沐不想再身先士卒,故刻意走的慢了些。當其它采女皆靠著蔡姑姑時,只有她站的相對遠的不對,還有萬珍珠。
“采女,請每人尋一扇門站好,記住一人站一扇。”蔡姑姑說完此話,等了片刻。采女都尋了單獨的門站立。
蔡姑姑拍拍雙手,頃刻間又出現一撥太監,手上依舊抱著木桶。但這木桶內裝的不是墨汁,卻像是粉末。十六位太監將木桶傾斜,從門內一路撒到離案几五步之遠處。
這些太監忙活一陣後,儲秀宮的地面大部分都已鋪上一層薄薄的粉末。蔡琅也不挪步,只站在自己那扇門處喊出命令:“各位采女,奴婢數一、二、三後,請一同向前走,到達白線後停止。”太監撤走的時候,在距離皇上、太后、貴妃、太子四人所坐的五步之處,灑出一條清晰的白線。
“諸位采女請聽好了,一,二,三”這蔡琅規則剛說完,也不解釋第二次就數數。張沐反應還算敏捷,三字一落地,她就邁出步伐,挺直身子向前走去。
這挺身走路真不是她刻意為之,實在是花園一月生活中孫公公勒令的結果。張沐因長時間坐在書桌前,有小小的駝背,本以為無可救藥,卻不想一月就糾正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