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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以為然,他幾乎忘了金子的事,他的私人財產沒有幾樣,大多的是帶有紀念性質的,這些東西在邵越離開他之後全都由新分給他的通訊員保管著。這些金子是戰爭年代一點兒一點兒從牙縫裡摳出來的,如果組織上認為一個軍人不應該擁有它,它們完全可以充公,實際上,兩年前關山林就準備把它們交出來了。關山林的這種解釋當然讓人不滿意。有人會承認自己從倉庫裡拿了一隻裝飛機備件的木頭箱子回家裝衣服,但沒有人會承認他貪汙了一大包金子。關山林原來的部隊已解散了建制,重要的當事人之一邵越又下落不明,外調無法進行,實際上提供這種外調背景就是一種抗拒交待的表現。關山林發現問題比自己想象得要嚴重多了,但這時他已經無法說清了。

關山林被宣佈隔離審查了,開始受到更多的攻擊。關山林突然發現他像一頭陷入困境中的豹子,他的四下都是陷阱和明槍暗箭,他過去得罪了太多的人,幾乎所有的校級領導都與他有過矛盾,有的是工作上的,有的是性格或人格上的。學校有一個副校長,家屬來校探親時他在小灶食堂炒了四個菜,還把給飛行員吃的蘋果拿了幾個回去給老婆吃,關山林開大會時一點兒面子也不給地批評了副校長,並命令他把多吃多佔的東西退回來,鬧得那個副校長几天沒臉出門。還有那個管訓練的副校長,罵學員笨得像驢,關山林知道了也罵他,你連驢也不如,你知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反應慢?那些反應快的都是洋學生,反應慢的是從部隊挑選來的戰士,他們沒文化,可他們是戰鬥英雄,是流過血丟過命的革命者!關山林手叉著腰怒氣衝衝地朝副校長喊叫著。他還發誓說,如果他再知道有學員被罰晚上不準睡覺,他就讓想出這個屬辦法的人也睡不成,他說到做到。關山林就這麼一步步做成了自己的陷阱和祭臺。他第一次發覺自己和同志的關係這麼糟糕,糟糕得連他自己都吃驚。在交待問題的黨委會上他怎麼也說不清楚了,黨委委員中有一大半人的目光充滿了那種對他不利的東西。於是,他成了空軍幹部學校在三反運動中被挖出來的最大的老虎。

烏雲終於得知關山林被隔離審查的原因之後如棍擊頭,半天說不出話來。關山林連著兩個星期沒有回家,這已經讓她心有疑慮,忐忑不安了,現在她的不安得到了證實。烏雲幾乎想也沒想就跑到校政治部,把金子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關於這段過於簡單的故事人家早已從另一份交待材料中聽到過了,自然不會引起更多興趣。政治部的同志要烏雲回衛生所去繼續工作,不要亂躥,不要亂講話,不要擾亂三反運動大方向。現在的問題不是再發現幾個小狼崽小狐狸,而是要把已經掉進陷阱裡的老虎捉進籠子裡去。

知道這件事之後,白淑芬表現得相當衝動,她當時就跳了起來,紅著臉說,胡扯!關校長決不會貪汙的!關校長決不會是那種人!空幹校的人全都是他也不會是!白淑芬激動地說烏雲你得去把情況說清楚,你得去找組織上,不能讓他們這麼埋汰關校長!但是後來白淑芬不那麼激動了,漸漸地她不怎麼說話了。有的時候烏雲晚上跑到她那裡去哭,她還顯出煩的樣子,說,你老哭有什麼用?看你這副嬌氣的樣子,你哭就能把他哭乾淨?!白淑芬總是拿一種異樣的目光盯著烏雲看,到後來看得烏雲心裡都有些發毛了。烏雲覺得白淑芬的那種目光太怪,怪得人心裡沒個底。

烏雲有五十天沒見到關山林了,那段時間她坐立不安,思念苦澀,老是做噩夢。烏雲聽說被隔離審查的關山林先是暴跳如雷,繼爾傲慢冷淡,到末了就沉默無言了。烏雲怕關山林經受不起,有時候她覺得自己魁偉英雄的丈夫其實脆弱得很,和她懷裡抱著的路陽差不多。烏雲怕關山林挺不住,胡亂應下什麼,玷汙了半世英名,就寫了一張紙條,託一個靠得住的人偷偷帶給了關山林。關山林在與妻子隔離五十天後收到了妻子的一張紙條,尚未讀眼圈就紅了。關山林後來讀那張條子,條子上寫道:人正不怕燈影歪,有什麼就說什麼,沒有的寧死不承認!關山林看過把條子揉了,後來又展開再看了一遍,這回沒揉,而是把紙條交給了政委。政委狐疑地說,你把它交來是什麼意思?關山林說,我關山林堂堂正正,正大光明,若不是睡覺閉著眼睛,一生哪裡又有黑處!我就是要讓你們知道,我關山林沒有什麼需要瞞著組織上的!政委卻不那麼理解,政委想這不是夫妻倆的攻守同盟又是什麼?立刻要人到衛生所組織對烏雲的批評和拯救工作,希望烏雲能“反戈一擊”,把關山林所有隱瞞的問題都交待出來。

批評會很快上升為批判會,並且從衛生所發展到整個學校的家屬參加。原因是烏雲太頑固,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