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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關山林對送會陽去伊蘭的事沒有反對,他對烏雲說,這事你看著辦吧。烏雲有一剎那覺得很委屈,甚至有些憤怒。不過她沒有表現出來。要不把孩子送到洪湖老家去?烏雲這麼問關山林。這個念頭當即遭到關山林的堅決否定。一年以前關山林帶著烏雲和老大路陽回了一趟湖北洪湖老家,這是他參加革命二十八年之後第一次回去。他的老父親已於幾年前去世了,他為父親恭恭敬敬地蓋了一座墳。他真的是衣錦還鄉,榮歸故里,連縣長都陪同他邁進了他家的那三間茅草屋。關山林不是獨生子,他的哥哥也參加了革命,一九三三年戰死在淮州了,他的兩個妹妹早已出嫁了。關山林在家裡待了三天,他試圖說服母親跟他一起到湖南生活,可母親卻說什麼也不幹。母親要守著老伴的墳,她擔心有土獾什麼的把墳頭的小樹糟踏了。關山林當然不會把會陽送回老家去的。烏雲想,如果換一個,換了老大路陽,也許他就會爽快地同意了。

這之後他們吵了一架。回家過週末的路陽把會陽推倒在地上,讓他做自己的戰馬。烏雲在路陽的屁股上狠狠地打了兩巴掌。關山林回家後路陽始終愁眉苦臉,吃飯的時候他說自己吃不下,他屁股疼。關山林追問此事,結果夫妻倆吵了一大架。在他們吵架的時候路陽躲在廚房裡將一卷油汪汪的千層餅從容不迫地塞進了嘴裡。

2 大尉茹科夫和少尉女翻譯

關山林是在好幾次之後才記住了這個名叫範琴娜的少尉俄文翻譯的。

關山林這個人對與戰爭有關的東西記憶力十分驚人,比如地形地貌,他只要實地看一眼就能爛熟於胸,比自己家的炕頭還明白,但是對人,尤其是女人,他的記性差得讓人失望。有好幾次他都客氣地詢問範琴娜:小鬼,叫什麼名字?到軍代室工作多久了?連趙秘書都替範琴娜抱屈。後來關山林終於記住了範琴娜。開組織生活會的時候年輕的黨員範琴娜噙著淚水給關山林主任提出了尖刻的批評:關主任有嚴重的官僚主義,關主任一點兒也不關心下級,人家在軍代室工作了幾個月,人家不止一百次地告訴過他名字,可他過後仍然記不住。這個批評有充足的依據,關山林就是不服也不行。關山林一挑濃眉問趙秘書,哦?真有這樣的事?趙秘書說,有。關山林用力摳著腦袋,說,媽的,這事做的,小趙你看我這事做的!關山林當然就記住了範琴娜。其實這個新分來的漂亮活潑的俄文翻譯確實有被記住的充足理由:中山大學西語系畢業生,二十六歲,瓜籽臉,丹鳳眼,會跳新疆舞,熱情洋溢,充滿活力。範琴娜是軍代室派給蘇聯軍事顧問團的隨團翻譯。軍事顧問們和關山林之間的來往十分密切,這樣他和範琴娜接觸的機會就很多了。範琴娜一開始就被關山林的氣質和風度迷住了。他站在那裡並不比西伯利亞熊單薄,他的身上有一種逼人融化的感覺。他不會開玩笑,但他自有一種純樸的機智和幽默。他哈哈大笑的時候地都被震得發麻,那些腆著小肚子的俄羅斯或者烏克蘭人卻只會嘎嘎地乾笑。他永遠都是一箇中心,無論是和國內同志還是和蘇聯老大哥在一起。他從來都不嬌揉造作。但是要給他做翻譯卻是十分困難的事,他說話乾脆激烈,剛愎自用,不容商量;他的語言中夾雜著大量的俚語甚至是令人臉紅的話;不高興的時候他決不會顧及你的身份,用不著第三句話就可以把你頂到南牆上去貼著。作為翻譯範琴娜十分為難,但她畢竟聰穎過人,她很快適應了關山林,並已知道怎樣隨機應有才能既不致於造成雙方的誤解又能讓關山林滿意。有一次,蘇聯軍事顧問對生產線上的一項中國技術員的革新改造不滿意,埋怨中國同志不懂技術。關山林說,你以為什麼?你以為只有你們的伏特加才是烈性酒嗎?告訴你老兄,中國釀酒師傅的尿都有八十度!範琴娜翻譯道,蘇聯的伏特加是名瑤,中國的二鍋頭也是佳釀,有機會我請諸位嘗一嘗。關山林看著喜形於色的俄國佬們,心存疑惑,問範琴娜,你對他們說什麼他們這麼樂?範琴娜說,我告訴他們,在中國,隨便找一個釀酒師傅,一泡尿就能把他們全灌暈過去。然後她又補充道,蘇聯同志喜歡喝酒,他們尊敬釀酒師,所以他們樂。關山林笑道,狗日的,他們饞幹嘛不早說,光在那兒傻樂,他們直接說嘛。他們說了,我要人送兩箱尿——呃不,送兩箱好酒給他們,也省得他們幹流哈喇子嘛!範琴娜事後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範琴娜想,原來關主任也是哄得住的呀!範琴娜毫不掩飾她對關山林的欽佩之情。關主任是老紅軍,是戰鬥英雄,據說他身上至今還留著沒取出來的子彈,這是多麼令人不可思議的事呀!她一個人的時候老愛想象他當年爬雪山過草地時的情景,想象他指揮千軍萬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