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身量很高,頭上戴著帽子,面容不清,只露出了方方正正的下頜,下巴中心還微微下凹。他身穿齊肩的獸皮衣,露出兩隻結實的胳膊,這麼一身舊衣褲,反倒顯得他猿臂蜂腰,每一塊肌肉都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
他身後揹著一張大弓、一頭獐子,腰帶上還繫著兩隻野兔,兩隻野雞。正是獵戶滿載而歸的模樣。
天氣很熱,他抬手拭了拭額上和鼻尖的汗珠,耳中聽到了小溪流水的淙淙歡響,不由得咧嘴一笑。這麼悶燥的天氣裡。能痛快洗個冷水澡真是件美事。
穿過了比人還高的草叢,歡快流淌的溪水就在眼前了,他還能看溪中有魚兒戲水,端的是一派祥和。這人舐了舐唇,急不可耐地走上前,掬了一捧水澆在臉上,細細感受那清涼之意,隨後解下了大弓、獐子、腰帶,又脫了上衣,露出精壯的上半身。正準備脫了褲子皮靴跳進溪水裡,眼角的餘光一瞟,卻猛地怔住了。
溪邊站著一個身著紫衫的漂亮姑娘,正斜倚在大石旁笑吟吟地看著他,一雙墨玉般的眼裡沒有半點羞澀。似乎他在這裡脫個精光也是理所當然一般。
這姑娘的肩上,停著一隻全身雪白的小鳥。
這深山老林的溪水邊,突然出現個大姑娘,好生詭異。獵戶嘴唇抖了半天才道:“你是人,還是妖?”
姑娘笑了笑,露出一口貝齒:“這話該我問你才對吧?”
獵戶愕然道:“我不過是個山中獵戶,今日多獵了一隻獐子罷了。姑娘太抬舉我了。”
這姑娘自然是寧小閒了。她掩口笑道:“原來上古巨妖也要這樣藏頭露尾麼,真令我失望極了。撼天神君還說你是個頂天立地的大妖怪,原來……回頭我得跟他說,他看錯人了。”
她才說出“撼天神君”這四個字,獵戶的瞳孔就忍不住一縮,踏前一步。寧小閒早就防著他。見他身形一動,立即往後飄了出去。
那獵戶卻只走上前一步就站定了,取笑道:“小姑娘膽量也不過如此嘛。”他既已不再掩飾,聲音就恢復了粗壯、暴戾之感,正是計振宗在玉笏峰石室內聽到的那個聲音。
他抬手摘下帽子。露出一張英氣勃勃的面孔來。寧小閒見過的男子,無論是長天、權十方還是汨羅,面容都是俊秀爾雅的,但眼前這人濃眉大眼,臉上的線條若大理石般強硬,偏偏帥氣得很,配上他這副身材,滿滿地都是野性和桀驁之美,是熟婦們最喜歡的猛男型別。
“真有趣。我說怎麼總有被人盯住的感覺。”他將雙手抱在胸前,看向寧小閒的眼裡寫滿了興味:“你是怎樣識破我的?”
寧小閒指了指地上的大弓:“你揹著這個。”
“嗯哼,有什麼不對?我感覺我這一身還是蠻像個獵戶的。”他特地化出一身獸皮的衣褲,還正兒八經地打了獵物,自覺天衣無縫。
“你的打扮沒問題。”寧小閒朝地上的獵物呶了呶嘴,“可是你打到的獵物露餡了。”
“哦?”他興致勃勃地挑起了一邊濃眉,“願聞其詳。”
“你明明揹著大弓,可是所有的獵物都是被蠻力扭斷脖子而死,身上連個箭傷都沒有。若是個普通的獵人,既使能扭斷野雞的脖子,又怎可能趕得上野兔和獐子的速度?打這兩種獵物,不用上弓怎麼行?你定是嫌麻煩,徒手扭斷了它們的脖子。”
“還有。現在天氣炎熱又正當午時,這樣的深山老林裡,溪水旁邊是最危險的地帶,因為總會有猛獸喜歡在此伏擊口渴飲水的獵物。你若真是個獵戶,又怎敢在此時跳進溪水洗澡?”
他想了想,讚了一聲:“你說得對,還真是這麼一回事兒。小姑娘能識破我的裝扮,我該怎麼獎勵你呢?不若……我把你吃了吧?”說完露出一口白牙,專注地盯著寧小閒,讓她感覺到自己像是被猛虎盯上的獵物。
他的白牙在陽光底下看起來耀眼又猙獰。不曉得他是不是在開玩笑,她努力忽略頭皮發麻的感覺,瞪著他謹慎道:“撼天神君派我來的。你還想不想見他了?”
“想。他還沒死呢啊?”他似是才想起來還有這麼一回事,正色道,“前方帶路吧。”卻見這姑娘走上前來,伸手想搭在他肩上,隨後俏面一紅,又將手放了下來。
他奇道:“你在做什麼?”
“帶你去見他啊。你將衣服穿上行不?”這人光著上半身,卻要讓她碰哪裡好?“他在神魔獄之中,我不帶你進去,你如何能見得到他?”
白虎的面色終於變了:“神魔獄?他還沒從那鬼地方出來?那樣有進無回的地方,我才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