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覺悟了,去把冰箱裡面的比薩拿出來放到烤箱裡面加熱,等待的過程中做到我旁邊,聲音細小地說:“你不高興啊?你是不是給我臉色看啊?”
“沒有啊,JP。”我說,“哦,我確實心情不好,但是我只是給我自己臉色看,絕沒有針對你的意思。”
所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說了這麼一句,JP也沒有話說了,張著嘴巴看著我,又看看我手裡香噴噴、鼓囊囊的金槍魚三明治。
我實在憋不住就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說:“老兄,你也覺得這句話不對是不是?我們一共就是兩個人一起生活,你腦袋前面沒有掛一個鏡子,我腦袋前面也沒有掛一個鏡子,我們‘給自己臉色看’,自己能看到嗎?受影響的,遭罪的,被冷落的,沒有中午飯吃的,不都是對方嗎?所以兩個人過日子,既不能給對方臉色看,也不要給自己臉色看,我說得在理不?”
“你把你的三明治給我一口,你就在理。”
“都給你吧,我不太餓。”
無論如何,兩口子之間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大事情,我把金槍魚三明治讓給他,他就怨氣全消了;第二天早上起床,我見他睡眼朦朧的穿著浴袍像一隻小白熊一樣給我打豆子、煮豆漿,我也毫無芥蒂了。
我想我跟他爸的鬥爭恐怕是個持久戰,我不能火力太猛,還要講究策略。
但是生活啊,總是處處有挑戰,天蠍星座小強聖鬥士我又要面對另一個對手了。
37。我跟他大嫂之間意識形態領域內的差異
在Chantier家裡我一直沒能找到答案的重大懸案就是:JP他哥羅傑是怎麼看上他嫂子安德蕾的。
羅傑是家中長子,生於一九六九年,個子高,長相和說話的聲音都是憨憨的,腦門比JP還大。JP說他哥小時候學習可好了,曾經是全年組二十四個一九六九年出生的孩子中最聰明的一個(看這龐大的基數啊,我小時候一個班六十五人……),因此小學的時候還跳了兩級。羅傑原來是一位軟體工程師,現在做諮詢經理,還是市木工愛好者協會理事。JP說:“我哥不是蓋的,我的床頭、椅子,還有你最喜歡的這把圓桌子,都是他親手打的。”
說此話還是我們談戀愛的時候,我們在商貿酒店的房間裡面玩玩樂樂的時候,他一邊跟我講家裡人的事兒,一邊在手提電腦上讓我看他們的照片。
我只著一張說:“哎,你哥結婚的時候,你媽把頭髮染了?”
JP黑線,“……這是我嫂子安德蕾……”
我:“……哎呀喔,她手裡拿的花太好看了……”
那時候還沒有熟到能拿家裡人開玩笑的程度,我實在是因為把他嫂子誤認作他媽而有點尷尬,但是安德蕾的面相實在是……太成熟了。
嫂子安德蕾生於一九六四年,比羅傑大哥整整大了五歲。他們結婚的時候,羅傑是個三十五歲風華正茂的金髮熟男,安德蕾則已經四十歲了。她生於戛納附近的小城昂迪布,現在美心城市政府做會計師。她有一張典型的地中海人的面孔,黑,瘦,眼窩深陷,骨骼突出,應該說,年輕的時候不算是個難看的姑娘,但是在JP的電腦裡面可沒有她年輕好看時候的照片。
不僅僅是在男女之間的相悅愛慕需要緣分,任何人之間的相知相處都需要緣分。我想我跟大嫂安德蕾就屬於那種沒什麼緣分的人。
我看到她的照片就覺得不太喜歡,之後又發生了好幾件小事情。
二00七年十一月份,當JP要突然從中國回法國之前,我給他家裡面所有人都準備了些各式各樣的禮物。給他父母是一套古瓷餐具,給他的姐姐和嫂子是兩個一摸一樣的檀香木鑲嵌貝雕的梳妝盒,還有給小孩子們買的書包。一個多月後,當JP回到中國的時候,他的父母帶回了一套木雕器皿作為回禮,他的姐姐米歇爾則給我買了一套薰衣草味道的香囊放到衣服櫃子裡面驅蟲的。——他嫂子哪一方面什麼都沒有。
我當時確是注意到了這一點,但是也沒有太往心裡去,當我這次來法國給他們家裡人在籌備禮物的時候,JP很明白地告訴我:“不用給安德蕾帶了,她要的東西很複雜,你買不好。”
我照做,他沒有什麼更多的解釋,我也沒有問為什麼。
所以關於禮物,這是一個小小的疑點。
我是知道第二次從JP的父母家回來才知道原來我們跟他的哥哥嫂子家住的是很近的。我在車上責怪JP,來了這麼久了,還住的這麼近,為什麼不帶我去看看傑羅和安德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