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裡,一道沉厚卻豔麗的血跡正在流淌而來。這道血跡蔓過花廊,繞過門房,爬下樓梯,拐過走廊,從門縫下鑽入,閃過椅子桌腳,並最終停在他的牢房門口。如同一條有生命的又過分漫長的紅蛇,蜿蜒爬行至此。
18人魚王子⑨
雷諾小心開啟門後,卻聽到了一聲低沉的笑聲。雷諾僵了僵,一時不知是有人做夢在笑,還是有什麼別的意味。不過笑聲的主人很快便清楚地說道:
“不如也讓我一起吧。”
雷諾聽出了這是虯髯大漢的聲音,對方甚至沒有壓低聲音,雷諾緊張得神經跳動,然而即使背面相對,也維持著冷靜的神情。
“不用擔心,晚飯裡有少計量的安眠藥,這點程度還不至於會吵醒其他人,不過要是再大聲點就不知道了。”
雷諾抓著木門的手緊了緊,隨即強迫自己放鬆,只是鬆鬆地搭在門框上,轉身盯著那個大漢:
“第一,我只有一把鑰匙;第二,我為什麼要救你?”
“既然能給囚犯下藥,估計值班室的獄卒也被放倒了,你只需要幫我把掛在值班室的備用鑰匙拿過來就好。既然都要越獄,我們也就是夥伴不是嗎?”大漢站立來,腳上一陣丁零當啷響——和雷諾不同,他的腳上戴著沉重的鐐銬,而粗壯的鐵索還連在牆壁上。“我只能告訴你,他們非常不希望我出現在牢房以為的其他地方,因為那會讓他們感到非常……恐懼。”
大漢瞬間壓低的嗓音帶著無限鬼魅,明明是男人低沉平穩的聲線卻叫人似要從中聽出群鬼的笑聲。一個身戴著鐐銬的囚犯為什麼會有這種自信到恐怖的氣質?
雷諾握了握拳,掌心的鑰匙已經被燙得溫暖。他壓下心頭詭異地猜測,一時無法判斷大漢會成為敵人還是同盟;脫離外面的形勢又讓他難以斷定他是否需要一個同盟。
雷諾已經走出了石牢的牢門,整個石牢有底下兩層,而他正在…2層。值班室果然只有睡死的獄卒,而他輕易就拿到了一大串鑰匙。值班室的照亮遠比石牢要好,映出房門的燈火照亮了地上的血跡。雷諾起先是好奇,等蹲下身檢視後便臉色凝重起來。
那是和人類的血液不同的,非常豔麗的液體,並且有著和鐵鏽味不同的來自海洋的腥鹹味。
他似乎……在哪裡看到過、聞到過這樣的鮮血。
等到他循著血跡重新走到自己的牢門口,雷諾的臉色變得蒼白,只是背對著燭光而顯得晦澀不明。
雷諾將頭抵在木柵欄上,總覺得腦子中似乎要冒出什麼似的在隱隱作痛。
他可能……沒有辦法如約地到達營救者指示的地點了。
“告訴我,”雷諾的聲音變得喑啞起來,“我放你出去,作為交換條件,你能為我做到什麼。”
“自身難保的臭小子還這麼狂妄,”雖然這麼說,大漢卻反而粗獷地笑了起來,“送你皇宮大亂又何妨!”
大漢需要去救自己的兄弟,按照他的說法,他的兄弟被關押在別處的牢房,而這地牢押的都是國家最重的密級囚犯。雷諾和大漢分道揚鑣,轉而向著血跡尋去。
血跡終止於華麗宮殿的一間偏室。這裡是貴賓區,雷諾還算熟悉。不過這間偏室雷諾卻並沒有到過,面前的漆黑鐵門看上去沉重無比,壁燈悽慘碧綠的光透射在雷諾的臉上,照得他如同午夜抵達城堡的吸血鬼。
“……你瘋了嗎,要是被國王知道……”
“這麼多珠寶,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
“國王也瘋了……要是曼提尼……”
“那群曼提尼使者到現在還不知道呢,還在求國王幫忙,我們國王可是在盡心幫忙啊,而我們呢,也是在盡心效忠而已。”
“……”
“難道你們就不動心嗎?”
就在雷諾舉著手想要敲門的時候,門內響起窸窣之聲,接著是彈簧開啟的聲音,沉重的鐵門恩啊向內開啟,姿勢閃躲的侍從從門內閃出,剛想探頭探腦就和雷諾撞了滿懷——
“啪嗒啪嗒——”
密集的珠子落地的聲音,被侍從小心兜在衣服裡的珠子灑落。在碧綠的門外壁燈和昏黃的室內燈光下,蹦躂出詭譎和溫暖兩種色彩。
水晶吊燈、綢緞簾子波斯地毯,只是誰知道這樣的華室會變成刑法場。
貝魯西只穿著簡單的襯衫西褲,粗麻繩捆住他的手腕將他高高吊起。腹部的傷口中不斷滾落下鮮血,“啪嗒啪嗒”,那些鮮血順流而下,墜落在大理石的地面,有的成為一灘鮮血中的一部分,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