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印清長身玉立於書房中央,身形清癯,一襲黛藍色的錦袍更襯得他面色若雪。卓印清的五官輪廓雅緻,如同最精緻的工筆畫一般,唯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眸中湧著點點波光,將他與毫無生氣的靜物區分開來。
向前走了幾步,卓印清來到了卓崢的桌案之前,眸光澄澈看向他道:“我知父親這些年來一直在為懷安世子的爵位而煩擾。父親想將這世子的頭銜給予二弟,只是二弟為庶子,我為嫡長子,父親若是如此做,難免會落人話柄,引人非議。”
卓崢放在書冊上的指尖一顫,坦然承認道:“沒錯。你的身體底子太弱,我這般做,也是想讓你身上的擔子輕一些,安心養病。”
聽到卓崢的話,卓印清不置可否,面上的表情卻愈發地誠懇:“其實我一直也是如此想的,才會去大理寺中做一名七品的主簿,雖然比不了六部之中的閒職,卻也不礙二弟什麼事兒,將來在朝中見面也不會尷尬。”
卓崢眉心一動。
卓印清捂著嘴唇輕咳了兩聲:“我幫不上父親什麼忙,好在如今二弟業已出仕,平日裡幫襯父親時,有個世子之名行事確實會方便許多,這樣我作為長子,也可稍稍緩解心中的愧疚。”
“你這話的意思是……”卓崢凝眉問道。
卓印清黯然搖頭:“父親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將世子之位傳給二弟,我自然不會做那絆腳石。一會兒回去之後,我便去書那自願放棄世子之位的奏摺。江永中一倒,陛下本想借著賜婚江家來安撫老臣,卻沒想到計劃竟然隨著江家世子暴斃而夭折。父親身為國公,當初陛下登基之時亦出了一份力,陛下若是在此時看到父親請封世子的奏摺,定然會欣然應允。”
卓崢大喜,卻極力壓抑著嘴角的笑意,破天荒地對著卓印清慈愛道:“清兒,倒是委屈你了。”
卓印清神色微動,琥珀色的眸中之中,孺慕之情毫不掩飾。嘴唇張了張,卓印清還想再說什麼,最終卻還是搖了搖頭,神情疲憊地對著卓崢行了一個別禮,轉身出了書房。
將書房的大門輕輕掩住,卓印清背靠著門板緩了幾口氣,待到激越心跳平復,眼簾再次抬起時,方才眸中的表情早已歸於虛無。
溫潤的眉眼微微彎起,毫無血色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卓印清回首最後瞟了一眼書房緊闔地大門,這才步履虛浮地向著自己的院落走去。
☆、第31章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凌安城的秋日與往年比起來清寒了不少。因著天氣變化不定,寒氣又來得十分突兀,不少人在這時節染上了風寒。
俞雲雙手中長公主令所管制的十萬大軍,雖然各個都是沙場上摸爬滾打的錚錚鐵骨,但見日裡操練時都風裡來雨裡去,加之將士們素來同吃同住,這一場寒疾對他們的影響比尋常人家要大許多。
八月初的清秋裹著綿綿細雨,俞雲雙與麾下的副將一同將治療風寒的藥草與輜重運送去校場,一來一回便花去了四五日的光景。
因為不想在路上耽擱太多的時間,俞雲雙離開校場之後,便馬不停蹄地徹夜趕路,頂著寂寥雨絲回到了凌安城,只沐浴淨身了一半,便聽到門外有侍女在輕聲呼喚。
俞雲雙對著在一旁侍候的侍女映雪頷了頷首,映雪立即心領神會地退了出去。
過了半晌,映雪重新回到內室,走到俞雲雙的身側道:“是裴校尉聽到了殿下回來的訊息,前來拜訪。”
“我想也是他。”俞雲雙面露無奈之色,從浴湯中站起身來。
鴉翼一般的長髮肆意披散在身上,瑩亮的水珠隨著她前行的步伐,在地上凝聚成一串旖旎的水漬。
映雪匆忙捧來了乾淨的中衣,正要為俞雲雙披上,卻被她阻了動作。
俞雲雙從映雪的手中接過自己中衣,對著她道:“你且出去讓裴珩在正廳裡等候,我即刻便到。”
待到映雪出去之後,俞雲雙將被水潤透的長髮隨意一拭,湊到銅鏡前細細凝視著鏡中的自己。
因著前一日晚上馬不停蹄的趕路,此刻她的眼白之中密佈著血絲,容色也十分憔悴,整個人似是被霜打了一般。俞雲雙將青銅鏡反扣回桌案上,換了一身色澤明亮的襦裙,這才出了房門。
裴珩是一副急性子,即便有映雪在一旁侍候著,他依然坐不住,雙手托腮在黃花梨木的四方扶手椅上蹭來蹭去,時不時抬起頭來一臉焦急地看向正廳的大門處。
俞雲雙疲憊地揉著額角踏進了正廳的門檻時,便與裴珩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眼疾手快地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