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知丁家可沒有一人有這本事的。”
定睛看去,見前處是兩位僧人,灰衣僧四十歲左右,蓬鬢虯髯,濃眉豹目,高大瘦削,面色枯黃,但神采奕奕,另一人紅色袈裟,銀髮皓須,一臉福相,只是年逾六十。後面緊跟而上的是丁漢,後亦雄一干二十餘人,看樣子盡皆好手。最後一位中年書生生得極是皈麗,衣袂飄然而至。一進間大堂內之氣極度是蕭殺,只聽松風如濤。
未待畢世奇開口,丁漢便怒容滿面地道:“畢世伯,小侄冒昧來訪,未曾預前報知,此中禮數,還請擔待,只是家父無故慘死,小侄只得不請自來了。”又轉頭道:“原來幾位英雄都在這裡,那就更好說了,小侄給畢世伯引見兩位大師和一位大俠。”
灰衣僧雙掌合十道:“貧僧至德。”紅衣僧道:“老衲衍嗔。”
畢世奇道:“久仰兩位大師英名。嵩山少林乃武林泰山北斗,您二位與主持衍允大師都是得道神僧,老夫只恨無緣得見,未想今日——”
袁衝道:“衍嗔師叔,我十六歲時藝從衍允大師,未知師父他老人家近況如何?”
衍嗔道:“還好,還好。”
中年書生一抖摺扇道:“在下花翎。”
畢世奇道:“遮莫是六盤水宗沛大俠的高足?”花翎淡然道:“晚生不成器,給家師蒙羞了。”眾人見花翎確與水一方互不相識,方才明白水一方與水宗沛的是毫無關係。
丁漢道:“小侄素聞二位大師和花大俠一向處事公正,鐵面無私,曾化解了不少武林中人的仇怨,現下家父猝然遭疾,是以請三位來主持公道。”
畢世奇暗忖道:“好呀,原來你約好幫手助拳來啦,反正人不是我殺的,我卻又如何怕你,只是這樣的話事情愈鬧愈兇,以致一發不可收拾,老夫的麻煩也怕是越來越大了。”
水一方笑道:“丁兄,咱們見過面喔。”
丁漢眼中一亮,忙抱拳道:“水少俠雖只跟兄弟有一面之緣,但水少俠的為人,兄弟卻已是知道得差不多了。還請水少俠也助兄弟一把。”
水一方道:“丁兄此時的心情在下一萬個理解,只要在下有這個能力,那自是沒得說的。這下殺手之人雖在本莊,但卻絕非畢幫主。”他冷冷地衝畢世奇揶揄道:“因為他也死了一個兒子啦!”他把“兒子”兩字說得特別重。
丁漢驚道:“畢世伯的兒子也——”
畢鈺道:“是我大哥畢鋒。”洛豐又咳起來,竟“哇”地吐了一大口血。畢銳撫著貓,那藍湛湛的貓眼澄似秋水,寒若玄冰,遠望著外面被雨蓋住,若隱若現的山谷。
丁漢隨即一瞪尚啟雯,她三番兩次找丁家的碴,自是嫌疑最大。尚啟雯毫不避諱,柳眉微起鳳眼一挑,與丁漢眈眈相向。
水一方道:“二位少林寺的大師前來主持公道,有知可是因為二位極有慧根聰明絕頂呢?”
衍嗔道:“老衲習佛經五十二載,從未有甚心法悟出,說來疚愧無地。”
水一方道:“我佛有云‘不可說,不可見,不可聽,不可聞,不可摸,是矣。’豈不聞‘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既然一切皆為幻影,又何來心法,大師又為何要慚愧?”
衍嗔一驚道:“七情喜、怒、憂、思、悲、恐、驚,六慾食、財、權、物、情、性,本就乃人生大若之淵藪也。老衲縱使六根清淨,亦無法脫開此中煩惱。”
水一方何等明慧,憶起隨羅公遠所研經書,道:“昏煩之法,惱亂心神,故名煩惱,眼、耳、鼻、舌、身、意謂之,六根、色、聲、香、味、觸、法、謂之六塵。對六塵各有好、惡、平三種不同,則成十兒煩,對六塵好、惡、平三種苦愛、樂愛、不苦不樂愛;覆成十八煩惱,共成三十六種,更約過去,現在,未來三世各有三十六種,總有一百零八煩惱也。未知在下所言可是?佛家悟法,不在慧根,而講求‘頓悟’。一個聖人盡其畢生之心血想不出的難題,一個剛會講話的小孩就能給解決。事情有時不必看得複雜。”此番妙語解頤,並無違情悖理之外,恪守典雅,而又闢境造意。
二僧懼驚,對望一眼。衍嗔嘆道:“小施主這等朗照之聰,實是天上石麟,老衲聽得這幾句謁語,胸膈暢然,如若三伏飲水,豁然明曉,在此多謝了。”
水一方笑道:“別這麼客氣。既然二位大師自認不是聰明人,亦就是說二位不打算以推理的方式查出兇手,而是要以武力來解決了?可二位並不知兇手是誰,這武力要朝誰施呀?”二僧面面相覷,啞口無以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