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看清楚他是誰。”
朦朧的視線下,他對焦至少女的臉上。那張許不見的面龐,就像是乾涸的大地上忽然撒了甘霖,頓時讓他腦中一震。
周於書頓時嗚咽了起來。
他劇烈的搖頭。
身上的傷已經掩蓋不住,燕州城已經淪陷,這根本就不是嚴刑逼供,就是赤裸裸的侮辱。
許步薇的情緒倏然失控,彷彿最後一根緊繃的弦徹底崩斷。回過頭去看徐有桓,拽住他的手竟然忍不住顫抖。
“為什麼!”
“徐有桓!”
“你難道忘記他是如何對你的了嗎,當初在燕州城,他將你救下你如今是怎麼對他的!”
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的對他。
就算周於書成為階下囚,可是他們之間……這麼多年的情誼,他怎麼能夠如此狠心的裝作視而不見?
徐有桓垂眸看她。
這樣的話,他聽到很多次了。不管是當初自己身份徹底暴露時,所有人都怒斥他是狼心狗肺的東西,還是如今,許步薇這樣質問他,他都已經習慣了。
那又怎麼樣呢,他不是神仙,做不到能如所有人的願。
“我只能保他不死。”他道。
許步薇閉眼,淚就流了下來,可她卻盡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似乎那些淚,只是難以控制的落下,與她毫無關係。
他這是保他不死麼?
活生生的人被這般狠狠的折磨著,誰會願意如一條芻狗一般活著。他這樣說著,好像是給活著的人一點慈悲,至少他將周於書的性命留了下。但對於周於書來說,他是這樣想的嗎?
連選擇生死的權利都沒有,他真的願意這樣活著嗎?
她僵硬的動了動,昏暗的牢獄裡,有人靠近了。
顛沛流離了那麼久,以為不會見到的人,居然以這樣一種方式,終於在一刻,再次重逢。許步薇停下腳步,她不敢看的太仔細,只喚了一聲他的名諱。
“周於書……”
往日的記憶呼嘯而來,在抬頭看清這人的臉時,他劇烈的掙扎了起來。鐵鏈將他整個人直直的銬住,周於書卻只能握緊拳頭。
為什麼她會在這裡?
不要來!
嗓子裡發不出聲音,只能看清楚他的口型,那模樣是急切的、慌張的。她看著周於書,忽然慌張得不知道怎麼辦。
她壓低聲音,以微不可察的聲量安撫他道:“……再堅持幾天。”
“我會帶你走的。”
她會救他的。
可無力又順著心逐漸攀巖出來,許步薇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如今的情形。周於書知道,她只有一個人,甚至也被淪為了階下囚,她也自身難保。
他拼命的搖頭。
縱然在這暗無天日,只能受到屈辱的地方,他終於聽到有人說要救他,會帶他遠離這個地方。這抹不可奢求的希望,讓人瞬間覺得清醒了。
可清醒過後,周於書剩下的是焦灼和不安,只能沉重悲慼吐出一個字:“走……”
不要管他,天涯海角,永遠不要來到這裡!
許步薇垂眸,淚水就這樣不受控制的落下,她在想能怎麼辦,救一救他……要做什麼才能讓他活著離開這裡……她到底要怎麼做。
徐有桓站著,目光靜靜的落在二人身上。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他想讓許步薇看看周於書落了什麼下場,用殘酷的刑罰來讓她徹底死心,儘管這樣,面前人會更加記恨他。
但現實就是如此,甚至會更加殘忍。
“滿意了嗎?”他道。
許步薇緩緩回過頭,這句話問的極為諷刺,是再一次刺向她的利刃。
“到此為止,至少你們都還能留有一命,若是你想像他一樣,儘管去試。”
他的聲音有些沉,像是在威脅著什麼,可說話聲又是極為平靜,會讓人生出一股錯覺。
以前許步薇總是想為什麼,為什麼他會捨得這樣對所有無辜的人。
現在她明白了。
“因為站在這裡的,不是你至親至愛之人,所以你可以冷眼旁觀,可以隨意開口拿捏一個人的生死。”
可她不能。
這些都是她的親人,她只能拼命去反抗。沒到最後一刻,誰也不能預知結局。
她非要試一試。
徐有桓不知道許步薇下了更大的決心。
寂靜無聲的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