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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機會總還是有的,關鍵看人能不能把握罷了。不久濟仁收到通州豪紳常卓吾的一封來信,意思是好友間久未晤面,希望濟仁在卓吾六十壽辰時往通州一遊,盡歡盡興。

濟仁懶懶地丟了信,對心碧說:“如今我已經是活一天算一天的人了,還有什麼歡樂可言!我是哪兒都不想去,只想守著你們過幾天安靜日子。”

心碧小心回道:“常先生既請了你,不去怕不好吧?不是掃人家興嗎?”

濟仁想一想說:“你叫潤玉替我寫封回信,就說我近日臥病在床,無法走動,待日後身子大好了再專程去通州拜壽。”

心碧回屋靜心一想,料定常卓吾此番必然也請了冒銀南和獨妍夫婦,如果能趁這個機會提出潤玉和之賢的婚事,請常卓吾當個現成的媒人,以常先生樂於助人的豪爽脾氣,定是慨然應承的。常先生髮了話,又自願作媒,冒家即便看在常先生的面子上,也決不可能找出什麼理由回絕。一件令心碧萬分為難的事情,壽筵上杯盞之間就能解決,這樣的好機會豈能輕易言棄!

心碧不找潤玉代筆,卻找了四老爺濟安,以她自己的口吻,給通州常卓吾寫了封回信。信中如實告訴常先生濟仁的病況,以及他目前萬念俱灰的心境。心碧說,她倒是很願意讓濟仁出去走動走動,也算是向親朋老友們作最後的辭別吧。她請常先生務必再來一信,堅請濟仁啟程。

信發出去,倒有好幾天不見回信。心碧心中忐忑,想像常先生這些日子拜客盈門的情景,以為他並沒有把濟仁十分地放在心中,就暗自悲哀,以為世態炎涼一徑如此。

卻不料一日來了個著長衫馬褂的年輕人,自稱是通州常氏的侄孫,因叔祖實在不能脫身,委派他帶著常家自備的內河小火輪,往海陽來接董先生前往一會。

心碧轉悲為喜,一時心中激動,眼淚竟奪眶而出,怕人笑話,轉身悄悄擦了。

事已至此,濟仁若再推脫不去,於情於理都不相宜。心碧匆匆收拾了一個包袱,連僕傭都不帶,夫妻兩人上了常家的小火輪。

濟仁因是倉促成行,事前什麼禮物也未曾準備,臨走時便去書房拿了一盒清代海陽篆刻家喬林的竹根章。一盒裡有章四枚,均用竹根刻成,色彩紅紫猶如檀木,竹節突出蒼老,印面擺佈得體,堪稱世間一絕。這竹根纖維堅韌粗澀,要想下刀淋漓酣暢十分不易。據說清乾隆進士曾將海陽喬林所創竹根印獻給皇帝,乾隆爺把玩不放,極為欣賞。如今濟仁將此等清雅之物帶給好友常卓吾,也算是深知他的為人品性吧。

及至上船之後,家傭小尾兒押運的兩輛獨輪車隨後趕到,將車上東西一併裝船。濟仁過去看,才知是一盆百年樹齡的黃楊盆景,兩壇酒糟鰣魚,兩隻油浸火腿,均為海陽本地土產,和濟仁身邊帶著的一盒竹根章湊成四色壽禮。黃楊是盆景中品味最上者,有“逢潤必縮”的脾性,故而生長極慢。此樹歷經百年風霜,表皮脫盡,光滑滑的樹幹配以小小一塊太湖奇石,古意盎然,說它是件寶物也不過分。酒糟鰣魚是廚師得福在老太太指點下做成的,就不去說它了。那兩隻油浸火腿,看似平常,懂行的人卻知道不是凡物。製法是這樣:拿已經制成的上等火腿浸在豆油缸中,密封一年,第二年冬天取出掛在廊下風乾.時間又需一年。每隻火腿約需二十斤豆油來浸,浸過腿的油有一股蛤味,再不能食用,故而成本頗高。風乾又需合適的風向,日出而曬,日落而收,風向突轉時需立即收入室內,所以十分麻煩。如此,火腿是平常之物,油浸火腿就不是普通人家能拿得出來的東西了。這四色壽禮,雖土頭土腦,本本色色,倒也別有情致,一望而知是專用來送贈好友故交的。若是受禮的那一方交情一般,倒又不宜拿這樣的土產了。

濟仁一一驗看,心中十分滿意。心碧既已做下這些準備,可見她是存心要走這一趟的。濟仁能猜中心碧的八成心思,體諒著她日後要獨自操持這個大家庭的不易,濟仁不由得生出一種歉疚和憐惜,一路上裝出興致盎然,擁著心碧在艙窗邊,指點她看兩岸的風景人家,談今說古,恰似沒病的好人一般。

常家的壽筵鋪排了整整三日。壽棚從樓前一直搭到了花園中。伯來客凍著,棚子裡特意裝上了土造的暖爐,四面加圍了錦簾,裡面再拉上紅綠彩燈,真個是富貴堂皇到極致。拜壽的人從早到晚源源不斷,排的是流水席,一桌剛剛撤下,一桌又整治妥當。管事的人在這當口是大顯身手的機會,若沒有三分氣魄七分算計,如此大的場面如何能排程停當!常家的帳房更是對心碧抱怨說,他光寫禮單,就把手腕都寫得腫了。心碧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