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女兒被壓死在廢墟之中。

殺女之仇，不共戴天。

但現在，若不是雲默攔下這流星隕石，她早就死了，而被她擋在下，用體支撐起一片狹小空間中的還在襁褓中的外孫女，也根本不可能活著。

下響起了嬰兒的啼哭。

老婦人斯聲喊道，“快走啊！”

“走啊！”

“別管我們！”

“你不欠我們的，我們也不欠你的！”

不斷有聲音響起。

不知是因為不忍，還是因為不想欠下這份。

正邪之間不兩立。

可何者是正，何者是邪？

在這裡，在這戰場上，在生命面前，又哪裡有什麼正邪之分？

雲默艱難的轉過頭，看向那名老婦人，看向那些讓他離開的修士，眼神之中有著說不出的溫柔，他嘴角微微上翹，想要擠出一個笑容，卻咳出一灘夾雜著內臟碎的鮮血。

“大公子快走啊，沒必要為了這些人死在這裡！”

一葉娃娃眼淚鼻涕一起流，想要去拉雲默，卻渾然無力。

最後一顆流星隕石轟然而落。

整個荊棘劍網凹陷出一個巨大弧度。

弧度的頂端，就在雲默頭頂，幾乎觸手可及。

雲默的體，已經抖成了篩子。

生命的氣息，在從他的體內迅速的消失。

荊棘者，頑強如荒草，聚而成叢莽。

行至此處，一事不能做，寸步不能行。

荊天刺地，生氣索然。

斷的是流星隕石的前行路，也了雲默自的生機。

那老婦人聲音顫抖喊道，“攔下來了，你已經攔下了天火，現在快走啊！”

雲默看著那雙滿是擔憂和慌亂的佈滿皺紋的臉，艱難說道，“我走了，隕石依然會落下來，你們會，會死的。”

隕石被攔下來了，但上千顆隕石的重量依然存在，壓在荊棘劍網中，壓在雲默上。

雲默上的骨骼在碎裂，腔已經開始變形。

“會死的……可你就快要死了啊！”

老婦人顫抖著說，兩行濁淚劃過滿是灰塵和皺紋的臉龐。

如此巨大的重量壓下，別說是人，哪怕是百鍊精鐵也會被壓成薄薄的一層。

好在，雲默是《神魔不滅訣》的修煉者，大妖界中唯一的一人，體的強悍程度遠非一般人可比。

鮮血不斷從雲默七竅中湧出，從他滿是塵土的臉上流下，滴落在下的土地上。

因為近在咫尺的流星隕石的高溫烤灼，地上的雨水已經蒸發，只留下乾枯皸裂的地面。

淒冷的秋風從遠山吹來，變成了浪，塵土飛起，雲默的乾燥髒亂的頭髮，就在這塵土中舞動。

他不斷的咳血，血液從鮮紅色變成了黑色，落在塵埃裡，被高溫烤灼，蒸發，化作白色的霧氣，發出腥臭焦糊的氣味。

他的頭頂，是上千顆隕石。

他的下，是蠱門厚重的大地。

和兩者比起來，他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但他卻跪在這土地上，撐起了堪比山嶽的重量，為蠱門無數的修者，撐起了一片天。

如同一具雕像。

只為了那些慷慨赴死的人。

為了心中的執念。

蚍蜉能撼樹，螳臂亦可當車。

四長老突然狂笑起來，笑的很猖狂，很豪放，笑的捂住了肚子，笑的流出了眼淚。

他滿是鄙夷，滿是譏諷的笑著，說道，“為了這些不相干的人，就這樣死在這裡，這就是你的選擇？雲默啊雲默，虧我之前還把你當成一個真正對手看待，現在想來，哈哈哈哈，我是看走了眼，因為你這種蠢貨，實在是不配啊！”

雲默張了張嘴，顫抖的斷斷續續的話語從他口中傳出，“哪，哪怕我，跪著，也，也比你高。”

也比你高。

比你高。

……

他的聲音細若蚊吟，卻清晰的傳入了四長老耳中。

四長老從來都是隱世不出，哪怕在儒道尊宮的圓桌長老會上，也是裹長袍，以高大威猛的形象示人，眾長老都知道他是個侏儒，但誰也沒有拆穿。

這副殘破的軀，一直是他心中永遠無法承受的痛。

也是他的逆鱗。

而今時今，雲默毀去了他的長袍，鏡面幻術也將他的這副“尊容”展示在了無數修者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