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名震天下的凝碧山莊大公子竟有如此丹青妙手?
青君看房中四壁書畫,無一不是意境高遠,精妙之極的佳作。比起名揚四海的畫家,某些畫作竟是有過之無不及。這幾日聽聞莊中奴僕所言,這薛慕遠從小便雅善丹青,摹景狀物,無一不逼真神似。青君暗暗嘆息,這薛慕遠可惜生於凝碧山莊,否則定是畫壇神筆。
半個月來,青君每日以金針鎖脈之法,同時以內力疏導,漸收毒氣。佐之以妙藥,這幾日薛慕遠毒傷減緩,漸漸可以下床走動了。
青君得了閒暇,看向四壁書畫,薛慕遠精神好時,便也同青君談論一番,倒好似多年至交重逢。與知音論平生喜好,實乃人生一大樂事。
薛慕遠精神漸長,有暇遂憑窗臨湖作畫。一日青君入內。慕遠聽聞腳步聲響,擱筆架上,半回過頭來,招呼道:“青君,你來看看這幅畫。”青君依言緩步走至畫案前。
紙上墨色猶自未乾,水中亭閣之上,一人抱琴卓然而立。白衣飄然,風姿嫣然。清湛有神的眸子凝神而望,久望之那眸子竟隱約有華光流過,令人砰然心動。
絕代有佳人,遺世而獨立。
青君不禁渾身為之一震,並不是因為這人風華蓋世,而是……這張臉青君已經見了十年,斷不會認錯。這美人竟是——大師兄穆千山!青君震驚的表情愕然顯現在雪白的臉上,花瓣般柔軟的唇張了又閉,艱難的吐出幾個字:“這,這是——”下面的話卻是續不下去,清澈的目光霎時變化萬千,好似流星之一瞬。
雖然知道大師姐是來報仇的,可是這其中的恩怨是非竟是如此的觸目驚心,直教人失語若此。薛慕遠怔怔的看著青君,他也是這樣的眼睛,流光溢彩,令人一見傾心,再見傾情。薛慕遠苦笑著看著那幅畫,那笑容苦澀中帶著幾絲甜蜜,幾絲柔情,讓人心中鬱郁,驀然生出心疼的感覺。
那畫在微風中漸漸陰乾,畫中的人越發清逸飄塵。
就在青君以為他不會做聲的時候,驀然聽見他暗啞的聲音輕輕說:“是的,就是他。在我心中,他還是她,還是清雅絕俗的萬水。”頓了頓他的聲音驀然添了幾分溫柔,“沐萬水。”青君愕然。薛慕遠淡淡回首,看盡青君的驚訝。
薛慕遠淡淡的笑了笑:“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三月桃花初綻之時,在凌波閣。”凌波閣乃是揚州第一妓館,大師兄去哪裡做什麼?!青君眼中漸露疑惑之色,轉而明朗。這事必是如此!
青君驚疑不定的眼光被薛慕遠盡收眼底,淡淡一笑:“現時在我心中,他是最美的。是男是女已經不重要了。”那話雲淡風輕,說出來卻著實驚世駭俗。青君只覺得一個炸雷炸在了頭頂,瞠大的眼睛想從他眼中尋求說謊的痕跡,薛慕遠卻只是淡定的微笑,淡淡的點了點頭。那微笑七分苦澀中帶有三分甜蜜,無疑證實這話的真實性。
青君只覺得這世界忽然眩暈了一下,腳下一軟,薛慕遠連忙伸手去扶。青君抓住几案邊緣,穩住身子,微微伸手止住了薛慕遠的幫助。
薛慕遠緩緩縮回伸出的手臂,淡淡自嘲道:“驚世駭俗是嗎?當初我得知真相之時,何嘗不是心灰意冷,打算了此殘生。現在活著,只知道我心中只有他,再也沒有其他人的位置。便也坦然了。”
青君緩緩看向那畫,精妙傳神,細微之處刻畫的無比生動。若不是為摯愛之人,這畫便不會如此動人。原來,這薛慕遠,竟對大師兄這般情深嗎?!若是被師父知曉此事,那該當何如?若是被世人皆知這段不該現於青天白日的禁忌之戀,那日後薛慕遠與大師兄又當如何自處?
薛慕遠看著青君的臉色變幻不定,最後竟是一臉蒼白。英氣的眉微蹙,柔聲提議道:“青君,我們去水榭喝杯茶,如何?”青君抬起眼來。看著他眼中的滿腹心事,輕輕的點了點頭。
清風徐來,水波不興。雅淡的亭榭倒映在碧綠的水中,分外清幽。青君見這裡白紗漫繞,當窗放著一張大案,上有筆墨紙硯顏色等物,心知定是薛慕遠平日作畫之地。青君伸手推開了窗,這水榭四面環水,水面擴大開朗,只有一條九曲竹橋可通牡丹苑,倒是不愁有人偷聽。
悠然落座。紅泥小火爐早已在桌上擺好,壺中熱氣嫋嫋而上,水漸已開。兩個小廝送上糕點,薛慕遠即命他們退下,小廝們見禮之後垂首而退。遠遠見他們消失在竹橋的另一端之後。
薛慕遠伸手執壺,斟了兩杯香茶。那茶湯清澈碧綠,觀之如碧玉。青君品了口茶,清冽乾爽,口齒留香,並非俗品。在這碧水亭榭之間清風徐來,悠然品茗,實在是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