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傾歌忍不住側過臉看向他:“哥哥的故事我不是都知道麼?”
柳祁瀟精緻的五官隱藏在幽朦的暗影中,愈發顯得深邃迷濛。從柳傾歌那個角度看,只能看得到他堅毅的下頜和漂亮的鼻樑。柳祁瀟似在收拾情緒,過了良久方接著開口,聲音壓得極低:“小的時候我父母和離,我當時並不知曉原因。最後,爹告訴了我,我才明白,原來娘當初不得不離開我們父子,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的。那個原因就是,她被微服出巡的皇帝看上了。”
“啊?”柳傾歌低低驚呼了一聲,腦海裡頓時想起了二哥口中那兩個一模一樣的玉扳指。她似明白了什麼,渾身不由得一凜,一下子繃得很緊。
“娘跟皇帝說,若是他不能保證爹和我的安全,她寧可自盡也不願順從。後來,皇帝答應了孃的要求,保證不會迫害我們父子,娘這才進了宮跟了皇帝。”柳祁瀟的聲音雖然一如既往的清淡,但卻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麼。
“那後來呢?”柳傾歌即使猜到了接下來的事情,卻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後來,便沒有後來,”柳祁瀟淡然啟唇,“如今的麗妃娘娘,正是我娘。如今麗妃娘娘的兒子鄭王軒轅楚清,正是我同母異父的兄弟。”
鄭王軒轅楚清,正是那位曾經來柳清居品嚐的王爺,那位和柳祁瀟有著一模一樣玉扳指的王爺,那位曾準備設法殺了雲初陽的王爺。
柳傾歌什麼都明白了,她忽然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好,上一輩的恩怨情仇她無權去置喙。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別人焉能橫加責怪什麼。如果柳祁瀟的娘周氏當時選擇寧死不從於皇帝,那麼皇帝很可能會遷怒於柳玄明和柳祁瀟,說不定會造成更大的災難。所以就此來說,柳祁瀟的娘當時的選擇無疑是最為正確的。畢竟皇權無法抗衡,她將傷害降低到最低,力爭保護好柳玄明和柳祁瀟。她自己委屈不算什麼,只要夫君和兒子平安無虞,她也就算是徹底安了心。
“當時我並不知那位鄭王曉不曉得我和他的關係,所以我只能搏命一賭,殺掉雲初陽來使他去疑。後來,他大概是從我娘那裡知道了一切,待我便更為親厚,而且把西北軍營的生意都全權交予我來做。”柳祁瀟不疾不徐的敘述道,聲音並未有什麼過大的起伏。
柳傾歌忽地探身過來,輕輕的靠在他的肩膀處,吸了吸鼻子道:“所以,你便不肯輕易去愛,對麼?你生怕你的愛情步了父母的後塵,畢竟小時候的父母和離給你的刺激夠大,對麼?”
柳祁瀟悶聲不語,黑軟的長髮垂了下來,有幾綹不經意的掃過了柳傾歌的臉頰。過了須臾,他的聲音才輕輕的傳來,像是要隨風而逝一般渺遠:“是。”
柳傾歌抿了抿唇,重重的喘了口氣,眼前像是被霧氣籠罩了一般,恍恍惚惚什麼都瞧不清楚:“這就是你拒絕我的理由麼?”
柳祁瀟的呼吸聲時快時慢的傳來,聲音含了一絲難以覺察的黯然之意:“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理由。”
“是什麼?”柳傾歌的心跳一下子驟然加快,快得就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她的手指緊緊攥著柳祁瀟的衣衫,絲毫不肯鬆手。
柳祁瀟的下頜支在柳傾歌的頭頂,頓了頓方道:“你雖不是我親妹妹,但是我這些年一直都把你當妹妹看的。這麼乍一改變我”
他剩下的話雖然沒有說,但是柳傾歌差不多都能懂。他要是接受的話,畢竟需要一段時間,而自己也不可逼得過緊。輕聲一嘆,她柔柔開口:“你不必為難,過完年之後我去尋找親生父母,正好也可以給彼此一點時間,來好好考慮清楚。你說好麼?”
柳祁瀟低低笑了笑,這笑聲中卻是充斥著一絲落寞的寂寥:“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說不好麼?”
柳傾歌鼻子又是一酸,有種控制不住的情緒開始在心底蔓延開來,帶動著渾身不由自主的顫了顫。
“冷了麼?”柳祁瀟很是細心的發現了她的不適,於是便收攏了手臂,將她攬入懷中。略一抬眸,他忽道:“傾歌,你看。”
柳傾歌只覺得一股溫暖之感襲來,舒服得她幾乎再也不想離開。聽得柳祁瀟這麼一說,她忙睜大眼睛往天空一瞅,頓時驚喜的叫出聲兒來:“啊,下雪了!”
片片潔白的精靈從夜空中翩躚而下,優美動人。“撒鹽空中差可擬”不足以形容其紛飛的唯美情致,“未若柳絮因風起”不足以形容其落地的厚重凝然。此情此景,此時此刻,恰似“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柳祁瀟勾了勾唇角,清澈明晰的眸子閃動著另一種別樣的色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