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穿著青布衣衫的麼?”小童登時慌亂,支吾道:“我……我也不知道呀……”在眾人的質疑之下,他也不敢確信自己所見了。
原來這青衣少年正是蘇府的僕童。昨日到府衙附近買辦貨品,卻正巧看到柳根帶著二人逃獄,衝破圍牆逃了出去。他人小個矮,從圍牆外眾人的腿縫中看到胡不為被眾兵士拿下了,面目神色依稀便是救好蘇老太爺的神醫,回到府中便呈報上去了。蘇老太爺大驚,當日便差人到衙門交涉,哪知留守大人午間外出公幹,到晚間才回來。留守大人害怕鬼怪傷害,又託詞延到今日早晨才陪同進牢找人。
蘇老太爺原是告老京官,與當朝宰相趙普有師生之誼,西京留守看到他的拜帖哪敢怠慢?一早起來,便趕緊備轎想親上蘇府請罪,哪知蘇老太爺極不放心,才一早上便讓蘇員外陪同著趕到衙門口來了,一起到牢房來要人。他在任上之時,便以剛正著稱,既受了胡不為的活命之恩,又明知他並非竊寶之人,當然不能容忍他被冤屈入獄。
當下看到小童子的遲疑,陳大人笑道:“只怕是小孩子看差了吧。人多雜亂,又隔得遠了,看不真切也是有的。”蘇老太爺沉默不語,忽道:“陳大人,能把昨日逃獄的那幾人給我找來麼?我想要看看。”陳大人一怔,沉吟片刻,面上頗有難色,答道:“老太爺的吩咐,下官原來不敢不從,只是……只是……”
蘇老太爺道:“陳大人有什麼為難,請直說不妨。”陳大人道:“老太爺一向只在京中,只怕還不知這地方牢獄裡的習慣……一旦有人膽敢犯官越獄,行大逆不道之事,就可以當地格殺的。若是昨日當真有人越獄,只怕早就被就地正法了。”轉身向幾名獄卒喝問:“你們昨日是不是把犯人給殺掉了?埋在哪裡了?”連使眼色。
那幾名獄卒哪還不知其意?趕緊答道:“回大人話,昨天確實有人逃獄,傷了我們多名兄弟,屬下照著規定,已經把他們殺掉了,屍首已經焚化。”雖然不知到留守大人為什麼要隱瞞事實,但順應上意說話,正是官場上的通則,誰肯冒著身家性命危險去說出真相來?
蘇老太爺長嘆一聲,向著牢籠走近幾步,就著火把的光芒察看牢中囚犯,又惹得一片冤聲大作。
胡不為隱約聽到了他們的對話,苦於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空自著急大哭。只是此刻喉嚨受損,哭的聲音比隔壁牢中的小童都要微弱。
蘇府眾人尋人未果,頗覺喪氣。蘇老太爺向陳大人拱手道:“陳大人公務繁忙,老頭子還拿這些雜事來煩擾,實在慚愧,還盼陳大人不要見怪。”陳大人笑道:“老太爺哪裡的話,在朝中做官之人,誰不欽佩老太爺的行事為人?下官雖常在京外,但對老太爺也已慕名良久。今日能為您辦點差事,正是有幸之極,何來煩擾之說?”
蘇老太爺道:“過獎了,過獎了,如此,今日就先告辭了,日後老頭子再整治家宴向陳大人謝罪,到時萬望陳大人一定要來。”陳大人道:“不敢,不敢,一定,一定!”笑呵呵的伸手讓道,請蘇老太爺先行。
胡不為聽得救星就要離開,急憤交激,嘶喊幾聲無果之後,恨火攻心,一口血箭‘噗!’的噴了出來,灑得地面一道鮮紅。那耍猴老漢先前見他情狀特異,早就注目已久,待得看到激憤他吐血,已約莫知道其中隱情。當下再不遲疑,伸手掩住嘴巴擼了一下,一躍而起,衝到牢柱邊拍木大喊道:“等一等!請留步!等一等!”聲音洪亮之極,哪是什麼啞巴!
便在此時,胡不為感到一陣冰冷之意瀰漫開來,刺得周身直起雞皮疙瘩。這牢裡倏忽之間竟然氣溫驟降,令人如當寒風。同時恐懼驚慌之意不可遏止,直衝擊到心間,似乎潛意識裡察覺到了甚麼危險之物,讓人不由得不滿懷戒備。這般情狀,實是生平所未遇。正驚慌疑惑間,聽老漢大嚷道:“胡神醫就在這裡!胡神醫在這裡!”這老頭嗓門巨大,聲音遠遠播了過去,將眾囚的呼喊聲都蓋下了。
陳大人料不到在這節骨眼上橫生枝節,一時面上僵硬變色,卻已無法阻攔。蘇老太爺聞聲止步,返向胡不為的牢籠。耍猴老漢趕緊捂住嘴,又躲到角落裡去了。胡不為與同牢眾人登感壓力減弱,冰冷之意也剎那間消失了。
幾人搶到牢柱前,看到牢裡一人血跡斑斑伏在草堆上,正轉過染滿灰泥的面龐,滿面痛楚又快樂之色,卻不是胡神醫是誰?!蘇老太爺叫道:“胡神醫!你當真在這裡!”看到他身上各處血肉模糊,不由得憤怒,喝道:“誰把你打成這樣的?無憑無據就這麼給人下重刑,眼裡當真沒有王法了麼?!”眾獄卒哪敢介面,縮在後面,全都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