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姜孝成,他就會給你們錢。”
殺手接過了玉,又彼此看了幾眼。
姜沉魚忙道:“我沒必要騙你們。而且,單這塊玉的價值,就可賣不小的價錢。你們也應該識貨。”
殺手沉吟了一下,點頭:“好。”
“我雖然不瞭解你們,但聽說行有行規,你們收了我的錢,就要保證實現諾言,待我死後,立刻將他送到醫館。”
“行。”
姜沉魚深吸口氣,轉身,閉上眼睛道:“如此……你們來取我的命吧。”
據說人在臨死前會看見最想見的景象。她淡淡的想,那麼我會看見什麼呢?為什麼什麼都看不見?那些個牽掛於心念念不忘的人,為什麼不來告別?
耳旁風聲急掠而過,接著是一聲慘叫,有人倒地。
姜沉魚錯愕的睜開眼睛,就見一道紅光貼著她的髮髻飛了回去,與此同時,一輛馬車出現在視線中,車伕一手持韁繩,另一隻手抖了抖,紅光再度飛過來,擊中一名黑衣人的脖子,他連驚叫都沒發出來,腦袋就和身體分了家,骨碌碌的滾到了地上。
另一名殺手見大勢不好,正待轉身開溜,紅光嗖的纏住了他的腰,將他整個人都騰空拋起,再狠狠摔到屋宇上,只聽轟隆隆一陣巨響,瓦片全部碎裂,屋頂倒塌,那人落進屋裡,不知死活。
而這時,馬車也已馳到了跟前,車伕用紅繩將地上的師走捲起,再一把摟住姜沉魚,把她往車廂裡一丟,說了聲:“走!”
馬車繼續往前賓士,除了地上的三具屍體,和一幢倒塌的屋子,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也太迅速,因此,當姜沉魚臥在馬車內部柔軟的絲氈上時,依舊不能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那四個殺手武功都相當高,師走和他們纏鬥半天都不敵,而這個車伕只不過是兔起鳧舉的一瞬間,就解決掉了三人——這是何等可怕的武功?
他是誰?
沒等姜沉魚細想,呻吟聲將她拉回車內,她低下頭,看見遍體鱗傷的師走,再也顧不得其他,連忙為他檢查傷口。
幸好這一路上為了假扮藥女,跟江晚衣多少學了一點醫術,會了最基本的包紮。因此,看著血流不止的師走,所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趕緊止血。
她連忙從懷中取出一些常備藥物,謝天謝地,幸好帶了止血膏,可惜身旁沒有紗布,只得掀起裙子,將裡裙撕下,扯成布條包住止血的部位。然而,師走的傷實在太重,尤其是斷臂和斷腿處,布一包上,就立刻被血浸透了,藥膏抹上去,也立刻被沖走,怎麼也止不住……
正愁的不知該怎麼辦時,兩根手指伸過來,在傷口處飛快的點了幾下,血勢頓減。
姜沉魚大喜,連忙趁機將藥膏抹上,再細心包好。待得一切都做完後,她這才得空回頭,向那出手之人道謝:“多……”
謝字消失了。
馬車依舊在前馳飛奔,蹄聲嗒嗒,車輪滾滾,更有鐵騎路過的巨大聲響。然而,這輛馬車卻像是隔著一個空間在奔跑,無論外頭髮生了什麼事,車內的場景,卻是靜止的。
哪怕車燈隨著顛簸搖搖晃晃;
哪怕光影照在那人臉上明明滅滅;
哪怕一陣風來,吹開車簾,帶來外頭的夜之寒意……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於姜沉魚而言,都已不再具備任何意義。
今夕是何夕。
萬水千山,天涯咫尺,竟讓這個人,在這一刻,出現。
姜沉魚的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
之前,遭遇殺手時,她沒有哭;
生平第一次殺人時,她害怕的要命,卻沒有哭;
看見師走被那些殺手一點點虐殺,她痛苦的無法承受,也沒有哭……
然而現在,當災難已經解決,當她坐在柔軟舒適的馬車中,被水晶車燈的燈光一照,再接觸到那秋水一般清潤清透清澈清幽的眼眸時,眼淚,就猝不及防的落了下來。
大千世界,芸芸眾生,偏有一人,會是死穴。
面對他時,無所謂理智,無所謂常理,無所謂一切一切的其他東西,只剩下情感的最真實反應——
最柔軟也最豔麗;
最強韌也最脆弱。
燈影斑駁,那人靜靜的坐著,由始至終都帶著一種別樣的沉靜,看著她狼狽的被扔進車廂,看著她著急為難,看著她扯裙為布,看著她將另一名男子的衣衫解開肌膚相觸,看著她對著滿目瘡痍如何哆嗦如何笨手笨腳地處理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