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虎臣湊過去:“我這硯臺可都是真的,您那差事能矇事,蒙完了還有飯吃,我可蒙不了,蒙了就得砸飯碗。”
趙翰博抬起頭來,坦然地笑了:“這叫貓有貓道,狗有狗道,人活一世,各行其道。”
趙翰博選中了這方,付了銀票,心滿意足地走了。
張幼林在北洋師範的英文教習查理先生是位狂熱的足球愛好者,課餘時間組織了一支球隊,張幼林報名參加了,在一次訓練的時候由於運動量過大,舊傷復發,他只好從北洋師範休學一年,回家養傷。
在家閒著沒事,張幼林鑽研起了《武經總要》。這是北宋仁宗時期中國第一部由官方主持編修的兵書,詳盡記述和介紹了北宋時期軍隊使用的各種冷兵器、火器、戰船等器械,並附有兵器和營陣方面的大量影象,張幼林已經看到了第十三卷《器圖》,他正比畫著揣摩書裡一種叫“鐵鏈夾棒”的兵器的用法,張李氏抱著一摞書推門進來,見兒子正在用功,臉上綻開了笑容。她把書放到了床上:“我從你勇舅那兒借來的,兒子,慢慢看著,雖說私塾不讀了,可這些書不能不看,咱家的鋪子淨跟文人墨客打交道,鋪子早晚都是你的,學問到什麼時候都不嫌多……”
張幼林瞟了一眼,最上面的是手抄本的《八瓊室金石補正》,他的眉頭馬上就皺了起來:“媽,您又來了,煩不煩啊?這些破書,我才不看呢。”
“不看這些看什麼呀?”
“看我想看的。”
張李氏湊過去,臉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你想看的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沒正經的。”
“我就愛看亂七八糟的,人活著不就是找樂兒嗎?幹嗎弄那麼累呀……”
母子倆戧戧起來,張山林手裡拿著蛐蛐罐邁進了門檻:“大侄兒,說得好!”
“叔兒,又改玩蛐蛐兒啦?”張幼林把手裡的《武經總要》放下,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張山林徑直坐到了床沿上:“變著花樣兒玩唄,幼林啊,不是我說你,你小子怎麼玩兒什麼都沒長性?花這麼多銀子買鳥兒,玩兒了沒幾年,得,沒興趣了,連鳥兒帶籠子,連個愣兒都沒打就送人了,你可真大方啊,好傢伙,誰是真正的爺啊?張家二少爺張幼林才是真正的爺。”
“叔兒,真不好意思,把您比下去了,在我之前,您可是京城遠近聞名的爺。”
張山林一挑眉毛:“嘿!你當我誇你呢?你那叫冤大頭,知道嗎?我可跟你把話說在前頭,你那些蛐蛐兒、金鐘兒、蟈蟈兒什麼的,要是哪天不想要了,你可不能給別人,咱肥水不流外入田,聽見沒有?”
“沒問題,不過,咱親叔侄明算賬,我頂多是八折跟您結賬……”
“嘿!你小子跟我還算錢,反了你啦?都是跟莊虎臣學的,一點兒沒學出好來,居然跟你叔算起賬來了。”
張李氏嘆息著:“唉,養兒隨叔、養女隨姑,瞧瞧你這當叔叔的,也就知道幼林的將來啦。”
張山林轉過身來:“嫂子,幼林要是真能像我還不錯呢,可著北京城玩兒鳥兒的人裡您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有個張爺?”
張李氏不想再聽這沒正經的叔侄倆的閒扯,站起身往外走,張山林追了出去:“嫂子別走,我這兒有正事兒……”
張李氏在門外站住,張山林告訴她何家二小姐從鄉下回來了。
“是嗎,得找一天登門謝謝人家。”張李氏一直惦記著要還人家搭救兒子的這個情。
“這事兒就交給我吧,您一婦道人家,拋頭露面的不方便。”
張李氏點點頭:“也好,那就抓緊辦了。”
徐管家一陣風兒似的來到了榮寶齋的大門口,卻沒進去,站在那兒派頭兒十足地喊上了:“莊掌櫃的,莊掌櫃的!”
張喜兒正在低頭算賬,聽到喊聲,他放下賬簿趕緊迎出來:“呦,徐管家,您請進。”
徐管家一看迎出來的是個夥計,臉立刻就拉下來了:“莊虎臣,他人呢?”
張喜兒賠著笑臉:“剛出去。”
徐管家很是不滿:“出去了?那這鋪子他是管還是不管呢?”
張喜兒心想,您這不是不講理嗎?又沒事先約好,掌櫃的憑什麼得候著您?不過,他可不敢發作,依舊是滿臉堆笑著:“您先進來坐會兒,掌櫃的一會兒就回來。”
徐管家走進鋪子坐下,張喜兒沏上茶雙手奉上:“您請。”
徐管家端起茶碗,用碗蓋撇了撇沫子,喝了一口,緊跟著吐出一個茶梗,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