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戰爭改變了整個世界。”
……
許久,康納博士才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這篇論文是他二十四歲時寫成的,裡面充滿了激烈言論與毫無根據的臆測和猜想。當時這篇文章被絕大多數人當成是一個笑話。即使是以康納的天才表現,人們也把這篇文章理解為他太想一舉成名的作品。此後數年,康納經受了無數嘲諷和挖苦,他沉淪,妥協,最終,仍是依靠著在生化方面的天賦和造詣逐漸脫穎而出,並坐到了如今的位置上,可是卻再也沒有了當時無所顧忌、無所畏懼的心。那時候的康納,每一篇文章、每一頁紙中都可能有著與眾不同的觀點,裡面當然有荒唐的空想,但也不乏天才的閃耀。
而現在康納,位高權重,可是在得到一個新想法、新觀點前考慮得更多的是別人會怎麼想,怎麼看,會不會得到認同,至少是那幾個地位和他差不多的權威的認同。康納心中明白,從有了這個習慣的那一天起,他就再也不可能有真正劃時代的創造了。
康納和海倫論年紀是兩代的人,而才學造詣上相差不多,這是康納私底下的判斷。雖然是學術上的死敵,並且受到過海倫無法忍受的羞辱,可是康納在夜半無人的時候卻會羨慕海倫。沒有其它的理由,只是因為,海倫和當年寫下這篇文章的康納一樣,正處在激情燃燒的歲月。
章五 黃昏前的光
就在康納博士沉緬於過往的世界時,依舊在實驗室奮戰著的中年男助手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將電話放好,仔細檢查,直到確認結束通話狀態後才吐出一口氣,慢慢坐好。
他頭頂上本已不多的頭髮現在乾脆就沒剩下幾根,光禿禿的腦袋頂上泛著閃亮的油光,有些浮腫的臉上到處是不正常的紅色,兩個大大的眼袋則沉重地墜在佈滿血絲的雙眼下方。他盯著電話,臉上慢慢浮起一個有點白痴的笑容,以低得只有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音呢喃著:“我叫加德納,加德納·蘭比開爾。你又忘了我的名字,不過平均一年只忘記一回,不多,真的不算多……”
他將眼鏡擦亮,重新帶上,盯著不斷閃落資料的光屏,臉上不正常的潮紅又湧了起來。光屏最上方有一道醒目的進度條,停留在58%的位置動也不動。看著這根進度條,加德納的呼吸越來越粗重,呢喃著,在說話間不時發出母雞叫般的笑聲:“等我破解了這層基因鎖,哪怕是沒有材料,也能製作出真正的半使徒來!到那個時候,人們會怎麼說?康納?康納是誰?嘿嘿,呵呵……”
他猛然站了起來,縱聲高呼:“加德納,使徒之父!只有這個名字才會永遠留下!永遠!!”
加德納重重地坐了下來,將佈滿感測器的頭箍帶上,將大腦和智腦並聯在一起,帶著聖徒般的瘋狂開始和無窮無盡的資料搏鬥。隨著一個又一個假想被驗證,資料被計算和檢驗,進度條又開始以緩慢到了極處的幅度向前挪動。
前方的路很遙遠,也很艱難,進度條觸及終點的時間也無法計算。或許當中一個小小的陷阱就會困住加德納幾天,甚至是幾個月。但是加德納堅信,不管花費多久,總有一天他會將進度條送達終點。數學的世界無比廣袤,而思想就是通行世界的鑰匙。加德納已經把握到了破解基因鎖的鑰匙,接下來就是些辛苦的工作了。既然路已經有了,不論有多長,也總有走到盡頭的時候。
破解了這一階的基因後,加德納可以製作出和最終三個樣本水準相當的選民來,按能力位階來說,這些擁有八階能力、九階潛質的選民已經可以稱為半使徒了。雖然距離真正的使徒還有天塹之別,然而加德納堅信,康納博士就連半使徒都造不出來!
在選民計劃獲得巨大成功後,康納博士頭上籠罩了無數光環,他日益沉浸於宴會、奢華生活和女人之間,用於研究方面的時間越來越少。
加德納非常清楚,選民計劃的初步成功更多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就在那個夜晚,在某種至今仍搞不明白的因素影響下,冰封的基因鎖突然活化,釋放出來的少部分基因片段恰好解決了選民計劃最初期的幾個難題,也就有了源源不斷從生產線上走下來的選民們。可以說是眾神將選民賜給世界,而非是康納博士的發現。
必須有“材料”才能啟用選民,在選民最核心的領域,康納博士仍然是一無所獲,而且他也不可能再有新的突破。
在科學的殿堂裡,乃至於兩個時代的任何領域,成功都需要足夠的天才,但是在某些時候,更加需要的是肯下笨功夫。康納博士顯然不會再委屈於煩瑣艱辛的基礎研究了。
動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