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話有點勉強,於是道:“石兄在此居住多久了?”
石明松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三天以前來到此地。”
他說話之時,一雙明亮的眼睛,始終注視在古浪的臉上,古浪感覺很不自在,一時再想不出什麼話來。
沉默了一陣,始又道:“如果我猜測得不錯,石兄你來青海,大概是為的春秋筆吧!”
石明松嘴角帶起一絲淺笑,說道:“不錯!目下不少的江湖人,都是為了‘春秋筆’來到青海,你大概也不會例外吧?”
古浪一笑說道:“不錯,我也是為了春秋筆而來。”
石明松冷冷說道:“那我們是一樣了?”
古浪點頭而笑,然後說道:“恕我多問,剛才你吹的曲子叫什麼名字?”
石明松面色二變,雪白的牙齒,緊緊地咬著嘴唇,半晌才說道:“那叫‘恨天曲’!”
他語氣冰冷,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來,雙目斜挑,星目含威,充滿了一股怨氣。
古浪心中一凜,輕輕地重複道:“恨天曲?恨天曲……石兄,你可否再吹上一遍,讓小弟一飽耳福。”
古浪的要求,頗出石明松意料之外,明亮的大眼睛閃了閃,沉沉說道:“恨天之曲,無非是一腔悲憤,有何好聽?”
古浪含笑說道:“恨天怨地,並非閣下一人,石兄若真是傷心人,我們不妨同聲一哭!”
古浪的話,使石明松頗為驚訝,他痴痴地望了望古浪,然後取過那支竹笛,湊在口邊,開始奏起來。
這一次,他吹的聲音極低。
古浪若不是看見他一笛在手,真懷疑聲音是由地底發出來的。
但聞一縷笛聲,低迴旋轉,嗚嗚咽咽。
古浪閉上了眼睛,只覺這一曲笛音,與方才所聞者大不相同。
方才所聞者音韻剛強,如今卻是低沉婉轉,令人為之鼻酸。
曲調漸漸地高起來,斷斷續續,猶如怨婦夜泣,又如巴峽猿啼,悽悽慘慘,撼人心絃。
古浪沉入笛音之中,回憶起自己悲慘的身世,一時悲從中來,雖然一再地強持,仍然止不住淚水長流,不可自禁!
須臾,曲音又改,由悲轉憤,音韻鏘鏘,宛如敵寇入侵,殺家擄人,妻號兒啼,慘絕人寰。
古浪心情激動,若不是強力支援著,早已大放悲聲了。
音調越來越高,恢復了剛才的怨恨之情,古浪沉迷在笛音之中,又情不自禁地興起滿腔悲憤。
他彷彿感覺到,整個的世界,都虧欠了他,每一個人,都欺凌過他,一腔熱血,如潮沸騰,想要把每一個人都殺死!
突然,笛音戛然而止,大地恢復了靜默。
古浪淚溼衣襟,悲不自勝,久久不能恢復過來。
良久,石明松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唉,如此看來,古兄,你也是傷心人啊!”
古浪這才驚覺過來,睜開了眼睛,見石明松坐左床側,手持竹笛,面上掛著一絲淺笑,似乎一些也沒有感懷身世。
古浪有些不好意思,連忙用衣袖拭去淚痕,尷尬地說道:“石兄吹得好笛,小弟衷心佩服!”
石明松搖了搖頭,不發一言,令人難測他的心意。
古浪問道:“石兄,你這吹笛之技,可是琴先生傳授的麼?”
不料石明松突然站了起來,大聲喝道:“我不認識什麼琴先生!難道你以為,天下之人,只有琴先生能吹笛不成?”
古浪不禁吃了一驚,忖道:“怎麼一提起琴先生,他就如此暴怒?”
這時石明松的表情非常怕人,只見他劍眉飛挑,一雙星目閃閃發光,好似古浪提及之人,是他的生仇死敵一般。
古浪見狀說道:“不是琴先生所傳就罷,石兄何必如此憤怒?”
石明松的怒氣,仍然未能平息,他咆哮著說道:“以後你在我面前少提琴先生!”
古浪不禁有些不悅,說道:“石兄,你年紀輕輕,為人卻是如此怪異,真使小弟不解!”
古浪話才說完,突聽屋外一個蒼老的聲音介面道:“孩子!這多年了,你那怨憤之氣,還未消滅麼?”
古浪及石明松聞聲同時一驚,二人不約而向地雙雙一晃身子,由小門之中搶出屋外。
靜靜的黑夜之中,並沒有一個人影,古浪提高了聲音,說道:“什麼人?”
未見有人回答,古浪正要再次喝問,石明松突然低聲說道:“不必問了,此人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