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蛋進院,見媽抱著妹子坐在院當間哭號,跑去追問:〃咋哩咋哩?哭得咋哩?〃媽哭道:〃還有臉問咋,你看你妹子,叫她婆家人欺負成啥了?你和你大,端橛橛立著一牆高的漢子,也不出頭詢問一聲,把我女子�惶的,就這相叫人一個勁地欺負呢!〃
黑蛋聽了這話,怒火衝頂。他從大義一班弟兄那裡早聽說妹子在婆家受了欺負的訊息。此時,病秧子坐在窯裡,大概也是心裡有鬼,欲探頭朝院裡望,被黑蛋一眼瞅著。黑蛋二話不說,衝進窯裡,一把揪起病秧子領口,立眉�睜地要與人家鬧事。病秧子不待黑蛋伸手,便撒魔連天地叫起來,像是黑蛋在要他的命似的。這時,炕上的老爸跳下來,掰開黑蛋的手,只看還要用煙鍋腦腦敲打他。嘴裡罵道:〃把你賊媽日了的,這叫啥事嘛,有理不打上門客,連這一點道理都不懂嗎?〃黑蛋弄了個大紅臉,道:〃今天便宜了你狗日的!以後小心!〃說罷,無可奈何地出了窯,到一邊生悶氣去了。病秧子見老丈人發話,便氣壯了,衝著黑蛋的脊背大聲吼道:〃你把我也不咋!〃
老漢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揹著手出了窯門,衝著院當間的母女二人喊道:〃還不緊趕做飯,讓客人等到啥時辰!〃老伴哭道:〃做飯,你會做你做去,我不能將我女子的死活不管不顧!〃老漢道:〃能有啥大不了的,攙到炕上歇一會子不就得了!〃老伴道:〃只顧你說得撇脫,這半天了,娃都沒換上氣來,身上一個勁地抖抖呢!〃老漢道:〃沒事沒事,先攙回炕上,再過一時,看實實不行了,我請楊先生來!〃老漢說著,與老伴一起攙了黑女上炕,轉身又去飼養室,陪伴他的畜牲去了。
老媽看著黑女睡下,給搭上被子。回頭也沒心思為那病秧子女婿做飯。只取了幾日前就預備好的半吊子肉,切了幾片兒,熬了一碗菜,拿出幾個蒸饃,打發他獨個兒吃了。病秧子也不敢耽擱,匆匆吃罷,牽了前院的毛驢,趕在太陽落山之前慌忙撤退了。天黑時分,老媽攙扶起炕上迷迷糊糊的黑女,給她餵了幾口米湯,填了幾筷子炒菜,又放下由她自己睡去。一家人看見黑女的情形穩妥了,這才露出些喜色來。卻不想半夜時候,老漢從飼養室回來,進院時卻大瞪眼看見一樁怪事。當時月光明澈,老漢也看得明白。否則,他也不敢對人胡言。你道何事?
原來老漢夜半時分給牲口搭過草料,想到白天的事情,在飼養室待不住了,想回家與老伴討論一番。沒想到剛一推開院門,只見院籬笆牆下佇立著一個身穿素白衣服的女子。看那模樣,說是黑女又不像是黑女,神姿上竟有十二分的妖媚。老漢自知,他這人的眼窩與常人不同,經常是遇見幽冥裡的一些現象。老漢拿眼盯著那女子,也不敢擾她,屏住氣息只不做聲。卻見她在籬笆前飄忽忽地走動,望著月亮,發出細細悠悠的可憐的哀嘆。嘆罷,低了頭蓮步輕移,朝他這面走來。老漢退也不是進也不是。那女子大概也覺摸著有人,猛一抬頭看見老漢,吃了一驚,哎喲一聲,瞬間化做烏有。
老漢也不敢進院回窯了。轉身朝飼養室裡飛奔而去。到了飼養室,挑得燈火通紅大亮。一人坐在炕頭,掂著煙鍋,呼哧呼哧大喘不止。直捱到天色大亮,這才回到屋裡,將老婆叫到一旁,一絲不漏地對老婆學說一遍。老婆道:〃你該不是做夢?夜裡我和娃一頭睡著,連挪動都沒有挪動,咋會又在院裡?〃老漢正色說道:〃這哪會是夢!明晃晃的月亮底下,事情是般般地確實。我這一把年歲的人了,哄得你為咋?你不信到我飼養室看去,把滿滿的一燈煤油都竭下去了!給你沒說,不定有啥怪把咱黑女纏住了!〃
兩老人正對,黑女走進窯門。二老慌忙掩口,不言聲了。黑女從窯後取了洗臉的瓦盆打了水,然後嘩嘩地洗。老媽說她道:〃黑女啊,你病了不好好躺著,起來做啥?〃黑女笑道:〃我哪有病?沒病!人都以為我病了,實際不是!有病的人哪會是我現在這個樣子?我要有病還站得起來嘛!〃老媽隨著笑道:〃沒病了好,沒病了好,難道媽能巴你有病不成?〃老爸怔怔地看著黑女,心下思,該不是黑女夜裡頭夢遊吧?黑女瞧見老爸看她的神色有些不對,朝老爸笑道:〃大,看得咋?沒見過你黑女得是?〃老爸也不言語,嘆了一聲,背起手,出門走了。黑女對媽說道:〃媽,快做飯,我好像有幾十天沒吃飯了!吃飯吃飯,吃了飯我還得尋人去呢!〃媽歡喜道:〃是該餓了,夜黑你回來,肚裡一整還沒吃到東西呢!〃說罷慌忙立起,下廚做飯去了。
《騷土》第七十八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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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的上午,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