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緩步離去。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樹陰之間,楚更蘋忽然出現在迴廊中。他繞著許不歸的屍體轉了兩圈,慢慢抬起頭來,目不轉睛地望著天上那彎孤月,唇邊露出一絲詭異而冷酷的微笑。
離開金陵之前,冷雪雯忽然收到一張拜貼,約她掌燈時分在城外十里處的廢墟中相見,言辭懇切恭謹,字形流麗飛動,卻未署名。這張拜貼煞是考究,芬芳撲鼻。她安頓好金筱寒,前去赴約。策馬賓士多時,遠遠見得一片莊院,廣數十畝,樓宇連亙。行到門前,斷垣零落,階上細草如毯。
一四旬男子迎了出來,衣帽整潔,拱手笑道:“冷仙子真乃信人也,敝上已恭候多時。”
門後閃出八名婢女,長袖宮裝,手籠紗燈,在前引路。冷雪雯越發詫異,入則見雜草叢生,蓬蒿滿院。接連穿過幾行院落,方見一幢小樓,頗為雅潔。樓門口十餘名婢女對著她盈盈下拜。她正詫異,忽聞笑聲朗朗,一男子飄然而出,錦衣斑斕,丰采韶秀,正是前日在官道上所遇之人。他微微欠身,笑道:“有勞姑娘遠道而來,恕罪恕罪。”
冷雪雯凝望他半晌,道:“公子這是何意?”
於憐香道:“姑娘既到金陵,於某怎能不盡地主之誼?聞說姑娘即將離去,特來為姑娘餞行。”
冷雪雯道:“多謝公子好意,只是有要事在身,萬難奉陪。”
於憐香也不生氣,微笑道:“既然如此,於某不敢勉強。”
冷雪雯轉身要走,於憐香從侍女手中接過一盞琉璃燈,道:“月黑風高,姑娘拿著路上照明。”冷雪雯怔了半晌,輕輕道:“多謝公子。”
於憐香微微一笑道:“姑娘一路小心。”他站在宅門口看著她消失在螢火朦朧的叢林中,只覺自己生命的榮枯在那一瞬間圍繞著她起落。
剛進城,冷雪雯就隱約嗅到一股刺鼻的煙味,抬頭只見一股沖天的濃煙,濃煙下面是熊熊的烈火,火光中依稀可以辨認出一片院落的輪廓。那院落已幾乎被火焰吞沒,從濃煙和火海里,撲來滾滾熱浪,哭喊聲交織成一片。她環顧左右,忽然意識到著火的地方彷彿就是她們下榻的客棧,她心裡咯噔一下,策馬狂奔,不一會兒就趕到了火場,果然是客棧起了火。她繞著著火的屋子狂奔一氣,一面衝著火海大喊金筱寒的名字,一面向周圍的人打聽金筱寒的下落。
還有不少人掙扎在火海中,絕望地哀號求救。冷雪雯從未見過如此慘烈的景象,這麼多人掙扎在死亡邊緣,傷心絕望的、悲痛欲絕的、長號痛哭的、痛苦呻吟的,慘不忍睹。
濃煙滾滾,火海中的人幾乎要窒息而死。迎面吹來一陣風,一股濃煙隨風鑽進了冷雪雯的鼻孔,嗆得她直打噴嚏。整個院落都被濃煙遮蓋了,要想救出任何生命,希望極其渺茫。
但只要有一線生機,冷雪雯就決心去試試。她脫下風衣,浸溼了水,裹住全身,捂住鼻子和嘴巴,衝進火海。屋裡濃煙滾滾,火蛇狂舞,簡直無法靠近。她大聲呼喊,雙眼被煙燻得通紅,眼前模糊一片,不顧一切的衝進客房。裡面煙霧瀰漫,漆黑一團,頂梁椽子均搖搖欲墜,眼看就要坍塌下來。濃煙和大火灼熱的氣流包圍著她,飛濺的火花落在她的頭髮上、脖子上和衣服上,她嘴裡有一股燒焦的煙味,喉嚨和肺裡也像著了火一樣。
她踉踉蹌蹌地在房裡摸索著,就在她精疲力竭,眼看要倒下去的一瞬間,她摸到了一隻手。她重新振作起來,將金筱寒抱在懷裡,順手扯下一床棉被裹住她全身,拼盡最後的力氣衝了出去。她的眼睛越來越紅,呼吸也越來越急促,全身的力氣幾乎都要耗盡。最後她終於衝出了火海,這時她已耗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倒在地上。隨即有人拿著水向她奔來。她雙手捧住水罐,一口氣就喝掉了一多半。她緩過勁來,揭開裹住金筱寒全身的棉被,看到她只是暫時昏迷過去,頓時鬆了一口氣。
天空佈滿了紅光,籠罩著大地的黑夜也透著血紅。
忽然有一人在她面前俯下身來,柔聲詢問,她愕然抬頭,看見於憐香一臉關切,目光深邃而溫柔。她愣了一下,搖搖頭。於憐香道:“這個小姑娘昏迷不醒,姑娘如不嫌棄,不妨暫到寒舍休息。”冷雪雯看了看金筱寒蒼白的小臉,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夜半時分,霏霏細雨,悄然飄灑。園中紅花滿枝,湖岸的柳樹暈成朦朧的一片。花外傳來點點更漏,夜深人靜,漏聲似乎變得分外悠長遙遠。
父親寫給新月教主的那封信攤開在桌上,江逸雲卻幾乎沒有勇氣再看一次。
水墨芳給他設了一個局,他明明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