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睡不著了,他才穿了衣裳,從帳篷裡走了出來。
月明星稀。
棠落瑾在黑暗裡緩緩走著。
七歲那年,他向寧陽大長公主求親,求娶蔣寒漪;十四歲那年,離開長安城前,他以一幅畫,一句模稜兩可的話,讓寧君遲心中的遲疑,堅定起來;如今,他又特特去信給寧君遲,讓寧君遲千里奔波,只為來陪著他,一起冒險回長安城。
有了寧君遲在,那麼,皇后和越侯夫人也好,寧君榆也好,就不能調動寧家人,對他們一行人出手。甚至不但不能,還要護著他們一路平安回長安城。
對蔣寒漪,棠落瑾原是打算,以一生作為回報,惟願最初的舉案齊眉之後,便是琴瑟和鳴。
而對寧君遲……
寧家暫且不提,寧君遲是自小就對他好的。他並非不知寧君遲的好,可是,有些事情,既身在局中,他就不能不防。
也不能不利用。
不過。
棠落瑾想,若寧君遲當真甘心被他“利用”一生,他便回報寧君遲一世,當真許他一個“一生一世一雙人”。
只是這條路,無論是對寧君遲,還是對他來說,都太過艱難。一時之間,棠落瑾竟也不知,是希望寧君遲這一次,真的趕來“護送”他回長安好;還是他自己想方設法平安回長安,然後和寧君遲徹底決裂的好了。
舉頭望月,明明是夜深之時,他卻半點睏意也無。
70|68。67。66。1
棠落瑾前一夜雖然失眠,末了只睡了兩個時辰就醒了。
可是到了第二天,安排好諸多事務,劉將軍就來告訴他,吐蕃贊普再次請見。
當然,自從棠落瑾去信長安,把吐蕃贊普的兩個女兒分別都貶了位分之後,吐蕃贊普一下子就不敢以“岳父”或長輩自稱了。
饒是吐蕃贊普,也知道對男人而言,有些女人可以是嫡親,是該尊重的,有些女人雖是妾室,也是有名分的妾室,可以稍稍尊重,但有些女人,男人連名分都不會給更遑論尊重她的家人了。
“殿下是不是要見?”劉將軍在邊境的年數更長,於他來說,吐蕃任何一人,都是殺害過他的將士的仇人,這吐蕃贊普,更是其中的大仇人。可是國事當前,他雖不喜吐蕃,當下也只得退讓一步,詢問棠落瑾的想法。
“見自然是要見。”棠落瑾道,“不過,還要再等上一等。”
“等到何時?”劉將軍道,“那吐蕃贊普,看著就不是好打發的。”
“等到他願意送更多的馬匹來的時候。”棠落瑾面無表情道。
對大棠而言,大棠雖然地廣人多,奈何所養出的戰馬,完全比不得邊境人所養出的戰馬驍勇善戰。
棠落瑾雖和劉將軍一起,帶著眾多將士,暫時把吐蕃打服了,可是,對大棠來說,還有周邊的其他小國,需要一一對付,這些戰馬,顯然是格外需要的。
劉將軍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正要誇讚一下這位太子殿下,就聽太子殿下又開口了。
“他們還需稱臣,納歲貢。”棠落瑾緩緩道,“歲貢之中,亦要有戰馬。”
劉將軍遲疑道:“那他們能答應嗎?稱臣的話,咱們稍稍施加壓力,從突厥邊境調兵馬來的話,或許能成行。可是,讓他們年年納歲貢……只怕,此事或許不能成。”
如今的吐蕃贊普,正值盛年,大權在握,一時的低頭,他或許能忍,可是,長久的低頭,他如何能忍?說不得沒過幾年,這位贊普蓄積好了力量,就要重新對大棠邊境下手了。
棠落瑾卻道:“無妨。只要吐蕃重新換一任新王,並且換得是大棠支援的新王,何愁他們不對大棠納歲貢?”
這卻不是棠落瑾在胡說了。大棠會有諸多皇子爭鋒,在吐蕃,亦是如此。
只不過,如今吐蕃兩個年長的四王子、五王子都死在他的手裡,其餘年長的皇子都不成氣候。只剩下了吐蕃贊普的一個三十幾歲的弟弟和十九歲的六王子對吐蕃贊普的位置最有心思。
劉將軍聞言,立刻道:“是吐蕃贊普的弟弟找了殿下?讓殿下幫他把吐蕃贊普……”他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只是這樣一來,這件事會不會讓殿下難為?讓吐蕃人的恨意都給了殿下?”
棠落瑾難得勾了勾唇角:“他的確找了孤。不過,孤卻尋了吐蕃六王子。比起一個正值而立之年的新贊普,孤想,大棠需要的,是一個年紀輕輕的新贊普。更何況,子承父業,何過之有?六王子自然能擔得吐蕃贊普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