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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同時也經受著天地間最終的苦難。”

她緩緩轉過頭對相思一笑,那笑容清純得宛如來自天界,沒有一點世俗的雜質:“同樣是拯救苦難,為什麼你能理解觀世音的慈悲之淚,卻不能理解阿底提呢?而且——”她的聲音突然變得說不出的蒼涼:“觀世音置身淨土世界,受萬民膜拜,而阿底提卻生活在地獄黑暗之中,承受著世人無知的咒罵,怨恨,你說,她們誰更偉大?”

相思一怔,一時想不到反駁的方法,忍不住向卓王孫看去,卻發現小晏雙中泠泠清光竟一直注視著自己,不由全身一凜。

她匆匆回過頭,深深吸氣道:“就算阿底提是職責所在,可這和你殺人有什麼關係?”

曼陀羅的身子微微後仰,眼中的神光深邃而傲慢:“因為我,就是死神阿底提在人間的化身!”

她的話雖荒謬無比,但語氣中卻帶有讓人無法辯駁的力量,相思一時卻不知如何對答。

曼陀羅支起身,走到相思跟前,將滾落在地上的“海棠”拾起來,輕輕放回棋枰上。她的動作溫柔而仔細,彷彿是一位在深閨中刺繡的少女。

刺繡的卻是一幅詭異的歡喜道場。

她轉過身,眸子中又凝聚起誘人的媚笑:“只顧說話,竟然冷落了客人,不如我為幾位公子演奏一曲,就當賠罪。”

卓王孫微笑道:“有勞了。”

她紅衣一揚,已退回胡床上,將半張箜篌豎抱於懷,兩手輕輕扶住琴絃。她微笑道:“這張箜篌是唐代的古物,一位皇姓樂師曾用它演奏過。據說此弦一動,神鬼夜泣。”

卓王孫道:“莫不是李憑?”

曼陀羅笑道:“公子好眼力。”她坐直了身體,輕整衣衫,神色也變得肅穆,突然雙手一撥,一曲高亢的絃音頓時充滿了整個地宮。

相思皺了皺眉,她萬萬想不到有樂師竟會作出這樣一首曲子。一首幾乎完全不成調的曲子。

也許是少了十一弦的緣故,這支曲子變得說不出的古怪。彷彿只是一堆音符散碎的堆砌著,旋律高低迴環,跳躍不定,音節之間似乎毫無關聯。

然而細聽下去,又可以覺察到這凌亂的曲調隱隱透出一種濃厚的殺伐之意。宛如遠古戰場,征戰不休。操吳戈而披犀甲,車錯轂而短兵接。枹擊鼓鳴,天地怨怒,神鬼號哭。

曼陀羅兩眼直視著前方,雙手輪撥越來越快,嘴裡反覆念著一些詞句,似乎正是李賀的《李憑箜篌引》:

吳絲蜀桐張高秋,空山凝雲頹不流。

秋娥啼竹素女愁,李憑中國彈箜篌。

崑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

十二門前融冷光,二十三絲動紫皇。

女媧煉石補天處,石破天驚逗秋雨。

夢入神山教神嫗,老魚跳波瘦蛟舞。

吳質不眠倚桂樹,露腳斜飛溼寒兔。

猛然間十二條弦絲同時發出一聲哀鳴,樂聲和詩意一起在極高處猝然中斷。宛如一個在山顛不倦旋舞的舞者,瘋狂燃燒的生命終於到了盡頭,隨著天空中飄落的殘葉一起轟然墜地。

四周沉寂無聲,萬籟俱靜。

曼陀羅懷抱箜篌,對諸人頷首微笑,道:“這就是我要的一夜之資。諸位中可有人解出來了?”

難道這首怪誕之曲,就是她開出的夜資?

能解,則可以成為地宮的主人;不能,則要永留古墓。

那些支離破碎的音符中難道真的藏著什麼玄機?

人人似乎都還沉浸在詭異的樂聲之中。

曼陀羅臉上掛著一抹譏誚的微笑,緩緩道:“諸位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子時一到,諸位就要留在這裡陪我。其實,我很想大家能留下來。”她說最後那句話的時候笑得無比燦爛,彷彿是鄰家美麗的小女孩,拉著你的衣袖說,我很想你能留下來。

小晏抬頭瞥了她一眼,目光漸漸移到那盤殘棋上,沉聲道:“是棋譜?”

曼陀羅臉色微變,隨即又笑道:“這位公子既然聽出來了,就請幫我解開此局如何?”

小晏輕輕搖頭,目光又移回相思身上,道:“高手在側,怎容我班門弄斧?你剛才所奏之曲,將前九十七手棋意藏於音符之中,鬱公子又豈能不知?知而不言或許只是覺得此局已瞭然於心,無須出手而已。”

卓王孫淡然道:“在下於棋藝之術,幾可謂一無所知,怎堪這句瞭然於心?倒是殿下看來卻似已得正解。”

小晏道微微一笑,道:“然而這位曼陀羅姑娘真正想要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