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瑜伸手輕輕撫了下她被風吹得有些散亂的額髮,笑道:“姐姐突然跟你說這些,並無它意,只是看了早上吳家小姐沒趣的樣子,心有感觸,這才想了起來跟你說下,就當是我們姐妹的共勉。”
明珮微微抬頭,見明瑜含笑望著自己,眼眸誠摯,並無半分譏嘲的意思。她本也是個機靈的人,只是平日性子浮躁小氣了些,今日乍見京中來的貴族之女,一時欣羨,這才刻意想要逢迎。此時被明瑜點醒,自己今日若非恰好有這姐姐的緣故,只怕也早被人在背地裡恥笑了去。如此一想,臉更增了幾分熱,低聲道:“多謝阿姐指點,我曉得了。”
明瑜點了下頭,這才回頭揚聲叫明珮身邊的大丫頭又春帶了她回去歇息,自己也往漪綠樓去。
她方才那一番話,說與明珮一道共勉,其實也並非全只是為了顧她顏面才口頭這般說說而已。人若目中無你,你又何必為求對方一顧而曲己迎合。這個道理,實在是她耗了從前的一生年華,到了最後才悟出來的,便說是錐心泣血也不為過。只盼如今的明珮能真曉得這道理,往後的路也走得多些順當。
明瑜回了漪綠樓,換去做客的衣裳,剛喝口茶,忽聽見耳邊傳來吱扭一聲,仿似木門開啟,接著便是三聲“蓬蓬”擊鼓。回頭循聲望去,見靠北牆的鐵梨多寶格上竟多了座一尺見高的嶄新琉璃沙鍾,底部紅漆木座上精雕著纏枝芙蓉,剛此時正申時,上壺中的沙被漏盡,木座上方的匣盒處竟彈開了兩扇小門,從裡面邁出個木雕的胖娃娃,腰間懸了一鼓,方才那擊鼓之聲便是木娃娃揮動手中棒槌擊打所發。待鼓聲歇後,木娃娃退回匣中,木門隨之而閉,而那琉璃漏也不用人翻,竟自個倒了個個,均勻地又漏起了細沙,整個機括精巧異常。
明瑜咦了聲,聽見響動的春鳶喬琴也進了房,與明瑜一道到了近前細看,嘖嘖稱歎不已。明瑜端詳片刻,笑問早間未跟出去的小丫頭丹藍和雨青道:“剛一早出去還不見這東西,這會兒哪裡冒出來的?”
丹藍笑嘻嘻道:“新來的杜若秋送過來的。這東西可有趣了,竟會照著辰點自個開門讓那胖娃娃敲鼓。我一早就數著,見每個辰點敲的點數都各不相同。方才正申時,敲了三下。有了這寶貝,往後不用看刻點,光聽聲就曉得是什麼時辰了。晚間怕吵的話,只要扳下底座後的那橫條,小人便不動了。”
明瑜哦了一聲,笑道:“果然有趣。不知道是什麼人想出這等妙物。”
“叫她過來問下不就知道了。”
丹藍一邊說著,一邊已是往出了房門往樓下去了。沒片刻,見杜若秋匆匆跟了她進來,看見明瑜,急忙見禮。
“這沙鍾倒是有趣得緊,不但自個能翻漏,連門都能開啟,還會從裡面蹦出個能打鼓的小人。”
明瑜讚道。
杜若秋笑道:“昨天蒙姑娘準了我出去看我爹,正巧遇到我爹的一個故交來探他,送了這沙鍾。雖不值錢,卻勝在有幾分新奇,這才斗膽帶了過來,給姑娘湊個樂解個悶,姑娘莫要嫌棄就好。”
明瑜搖頭道:“這般有趣的東西,我怎會嫌棄。只既是旁人贈你家的,我怎好奪人所愛。有幸見識過便好,你下回捎帶回去吧。”
杜若秋急忙道:“姑娘折殺我了。我便實說了吧。我感激姑娘的厚待,無以為報。正好我爹的那個故交擅於此奇巧機關之術,這才央他趁空閒之時造出這東西,特意是為姑娘造的。姑娘千萬莫嫌棄。”
明瑜心中一動,隱隱覺著想到了什麼,只也不過電光一閃間便過去了。見杜若秋神色誠摯,便也不再推卻,笑道:“那也好,我便收下你這禮了。代我謝過那造了這巧件的人。”
杜若秋見明瑜肯收了,這才歡喜退下。沒半日,後院裡的丫頭便都曉得明瑜房裡有個能自個敲鼓提醒辰點的鐘漏,紛紛尋了由子來看一眼,明珮自然也曉得了,到了晚間特意過來看,一直等到整時,見那小木門果然按時開啟,跳出來個敲鼓的小人,睜大了眼睛盯著看,滿臉豔羨之色,不肯離去。明瑜曉得她心思,便讓丫頭抱了放她那問翠樓中去。喜得明珮連連道謝,這才心滿意足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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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十一月中,離謝夫人的壽日過去了大半月,阮洪天尚未回,這日榮蔭堂裡卻迎來了一撥貴客,卻是那謝夫人親自帶了謝銘柔兩姐妹和裴文瑩一道過來了。
江氏自昨日得了訊息起便命明瑜開始準備,容媽媽和柳嫂子帶著闔府下人把個榮蔭堂收拾得整整齊齊。曉得幾位小姐過來的目的,因了那從珍館如今已經搬遷到新的意園中,便又派人去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