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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皮小爪道:“教書匠啊?兩個點前就起了呀。”

四道風愣了一下,跳進屋裡一腳把被子踢飛,被子下邊是一個被卷。四道風看看車行門外:“你借他一身屎黃的衣服?”

“就你特煩那身。”皮小爪從窗邊拿起堆破布條,“你瞧他這身,扔花子堆裡也沒人要。”

“你這個胳臂都長不全的笨蛋!”他狂怒地抓過那把布條扔了,往車行大門跑去。

黃衣圓帽的歐陽早已拐進小巷,妝化得實在粗疏,半撮鬍子已經快掉下來。他一邊走一邊修復著,從另一條巷子裡出來時鬍子已經復原了,巷口有兩個士兵,歐陽在牆上蹭了蹭脊背,一臉無賴相地看著他們。

士兵厭惡地將臉轉開,歐陽又磨蹭了一會兒才透過哨卡,他走向沽寧的街道。

一家藥店出現在歐陽眼前,他想也沒想便進去。店裡沒有客人,他指指架上的一種瓶裝西藥,伸了四個手指頭。那是他常吃的止痛藥。

店夥嚇了一跳:“先生,這藥一年也吃不了幾瓶的。”

歐陽搖搖頭,只管把錢遞了過去,他把藥揣進口袋,把找的錢仍留在櫃上:“小師傅,跟您打聽個人。”

店夥看看那找錢,點頭。

“有個女人,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總來貴店買這種藥……”

“她可有幾天沒來了,這兵荒馬亂的……”

“我知道。”他把找的錢推給那店夥,有兩張紙幣已經被他折成了長條,交叉著放在一個最醒目的位置。他滿懷希冀地看著對方。

“……給我的?”

歐陽把錢推給對方,他只看到一個小市民的貪慾,但他還沒有絕望:“這有鐮刀和錘子嗎?”

這種暗語已經接近赤裸裸了,店夥仍只是疑惑地搖頭:“我們……只賣藥。”

“有人來買外傷藥嗎?”

“那就多了去啦,鬼子剛鬧完,您瞧這兒。”

歐陽看看那空出整大塊的藥架,外傷藥早已賣光。他正打算離開,卻又轉過身來,熱切地看著店夥:“如果她來了,如果買這種頭痛藥的人來了,告訴她,我沒走,暫時不會走,我在找她,我……所有的朋友都斷線了。如果她知道,給我個信,不用管我,怎麼都行,只是讓我知道……她還好。”

店夥莫名其妙地點著頭,彷彿歐陽是個瘋子。歐陽看著他的表情沉默下來,離開。

老小饃頭坐在街頭等活。可今天的活並不多,兩輛車現在還是個空載。

“爹,咱真要走嗎?”小饃頭有點心不在焉。

“走,驢子才跟這沽寧耗呢,趁他今天說了鬆動話,等拿回那三塊大洋的押車錢……”

“四哥一直對咱們挺好的。”

“好是他說了算,壞也是他說了算,咱是草民,這條命得靠自己抓著。”

小饃頭不吭聲,蹲在車邊有些冤苦地扒拉車輪子,老饃頭二話沒說給他一下:“我知道你打見那幫無法無天的心就飛了!他靠不住!你想吧,分文不掙窮快活!車行說話就倒!四道風?到時候你們跟他喝西北風去!這都不說了,還跟鬼子打?玩去!等鬼子退了咱回來了,可保這車行都平啦!”

“可四哥是真英雄……”

老饃頭衝著兒子又是一下:“可今天鍋裡該有的還是沒有!他是英雄你又不是英雄!小王八樂意餓死?要不讓鬼子挑死?”

小饃頭咬了咬牙:“樂意。”

老饃頭又想打,神態卻瞬間變得恭敬。他的視線裡,龍文章領著一小隊軍人和一個民間鼓樂隊正過來。高三寶、高昕、何莫修和沽寧倖存的幾個士紳跟在後邊,有人還帶著傷殘。所有人都沉默著,這支隊伍看起來有些悽惶。

龍文章揮了揮手,那些人停下,鼓樂隊將手頭的各種樂器一齊奏響,並不和諧,龍文章煩躁地又揮了揮手。所有的樂器都停了,只剩下瘦削老頭羅非煙在奏一曲《十面埋伏》,他的胡琴對沽寧長大的人是有魔力的,琴聲中有人聚攏,有人開了門窗,人們漸漸圍了上來,死氣沉沉的街道上終於有了些活氣。

曲終是沉默,龍文章身後的守備軍不失時機展開一張紙,大聲念道:“字諭沽寧民眾,敵寇來犯,兵臨城下……”

龍文章一伸手把那張紙搶過來揉了,他拄著柺杖跛行兩步,白淨的臉上泛著殺氣:“什麼字諭不字諭的?人都死整條街了。兩天前我在這說過,我有一千發子彈留給日本鬼子,現在還是這話。再添一句——鬼子再來,三百人擋不住,誰跟我一塊兒打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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