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都從宿主身體裡跑出來了,當著他的面,他還當我們是厲鬼!……後來,我把他直接丟出車子,丟到車行道上,軋死他,撞死他,我詛咒著,但是我看到齊家的傀儡趕過來,替他攔車擋車,我還看見幾個人跑過來,噓寒問暖地攙扶著他,大概都是齊家的族人……我管不了那些了,我要送晏爺爺回冥府急救。你放心,我看得清楚,他和齊唸佛、齊宇乾長得很像,齊家人的那股子噁心勁,我從眉眼間能看出來,他年齡比齊宇乾小點,必然是齊宇成。他的術法也是一個套路,這些我全都能看出來……可是我都看得出來,卻怎麼也救不了……”
話到悲憤之處,赫然收起。她半啟嘴唇,怔怔看著合攏的搶救室大門,就這樣成了痴兒。
齊姝琴默然不語,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齊宇成,她血緣上的親弟弟。
齊家人,齊家的術,青色的光芒,曾經她那麼喜愛的光芒,讓它們從自己的手指頭上泛起,流開,去拯救世人,去超度不得安息的冥靈們,送去的都是希望,可是現在,現在……
晏爺爺就在她鍾愛過的閃光下,轟然倒地……
她忽然怕了,害怕面對任何一個組員,害怕面對那扇還未開啟的門,害怕面對一個未知的結果……她蜷起了指頭,重重地捅著手心,恨不得要洞穿掌骨,不知發洩的到底是什麼情緒。顧維庭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指頭一根根掰開,“無論如何,你是組長。琴兒,記得,你是組長。”
“我不配。”齊姝琴終於流淚,“每一次都是齊家。我選擇了用死亡來擺脫,但是失敗了。我消沉過,卻愛上了新的身份和工作,這個新的容身之地。我以為是新的起點,嶄新嶄新,掃去了一切舊的灰塵。我以為即便有了交集,只要不聞不問,全新為公,一切就可以化解。但是我剛發現我錯了。我從不是孤立的,我身上帶著太多和陽間和齊家的聯絡。這些註定了只要我在首都組,只要齊家還在這座城市,那麼我註定了永遠也擺脫不掉。夢魘就是夢魘,它是紮根在自己心裡的,除非我連心都沒了,思想、情緒、記憶、感情都沒了,三魂七魄俱散,直到那個時候,才可以擺脫。”
顧維庭看著齊姝琴,又是過了好久,好久,久到齊姝琴有點失望,以為幾個世紀都過去的時候,她聽到顧維庭小聲地說:“當你再次遇到我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個新的輪迴了。”
齊姝琴怔怔著,沒有反應過來。顧維庭大概是想彌補,又趕緊說:“你不用擔心組裡或者部裡的看法。你的立場,其實大傢俬底下不是沒議論過,我們都很信任你。如果上頭為了晏爺爺的事情把你撤了,我們集體辭職。”
齊姝琴搖搖頭,“沒必要。解決完這件事情後,我會去辭職。你不要再說,我明白我該做什麼了。既然是齊家人傷了晏爺爺,這筆帳自然得從他們頭上討回。說起來,上次齊入畫打傷你的事也是不了了之。正好一起算。”
裴清淺拍掌三聲,“就該這樣。”冷笑。
話音剛落,聽到腳步聲。齊姝琴抬頭見是雲朵和簡薇兩位副組長,伴著緝尚書、陸郎中和引尚書一起來了。顧維庭默契地閃開,走向裴清淺,齊姝琴獨個迎過去,緝尚書劈頭問她:“晏祥如何了?”
“情況不明,靈院的大夫還在裡面急救。您和郎中閣下先等等。”齊姝琴道,向引尚書點頭示意,引尚書對緝尚書說:“方才首都組的雲副組長指責我們引靈部工作靈打亂計劃且救援不力,實在是無理——”聲音轉小,嘀嘀咕咕。緝尚書鐵青臉色並不言語,倒是陸郎中和引尚書說起來,輕而快,誰也聽不明確。就是雲朵在聽了引尚書的話後立刻要說什麼,齊姝琴及時遞給她一個“剋制”的眼色,雲朵才忍著氣沒開口,冷哼下,扭過身子看向急救室,眼神逐漸也痴了起來。簡薇見幾個領導在商量事情,緩緩踱到齊姝琴身旁,“組長,公交靈異案要暫時擱置麼?”
“不擱。”齊姝琴知道她在履行每日寫總結的副組長職責,說,“晏爺爺的事,還要看結果。你一會兒回去,寫三份質問齊家的問責函。一份按程式遞給陸郎中,一份發到訪靈臺,一份直接送到齊家。把事情經過講一遍,我一會兒讓裴清淺和蘇吉、許樂之回去協助你這個工作。記住,給陸郎中和訪靈臺的要細緻具體,給齊家的,只管問責就可,不要帶出太多細節,避免他們串通口供,亂造證據。”
簡薇記下來後,遲疑了一會兒,“可是訪靈臺和齊家的函……按著程式應該在陸郎中批准後才執行。否則有越級之嫌。”
“照我說的去做。”齊姝琴冷道,“這事了了後,我是要辭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