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白玄之,突發奇想問了起來:“你不會又是找愁無憂要的紙人吧?又賣身了?”白玄之抬起臉來凝視著我,陽光照在他臉龐上,他清晰的眉眼之間的輪廓上像是鍍上了一層黃色的金砂,異常的吸引我的視線。他淺淺地朝我笑了笑,用略帶沙啞的喉音低低說道:“嗯,反正我欠他的債也沒指望能還得完的。”
那你也不用往火坑裡越陷越深吖!當然這句話只是我默默在心底和自己說而已。過了許久,聾婆祖孫三人終於平復了心情,只見聾婆一身的新衣衫,連小思也換上了較好看的裙子,不過陳聰倒是沒什麼變化,但是他的表情卻是開朗了許多。他們一見到我們,臉上都堆滿了笑意。
就這樣,我們三人就跟著他們祖孫三人逛了一整天的遊樂場,從東邊玩到南邊,幾乎把遊樂場裡所有能玩的遊戲都痛快地玩了個遍,這一次,陳聰沒有壓制著自己,他似乎在用更強烈的方式來同這個美好的世界告別,來一次痛快地抉擇。也是時候要和這個塵世間的恩怨做個了斷了。畢竟,他不再屬於這個世界,從此這塵世的恩怨再與他無關,或許他會投胎轉世,下世為人再重新新的人生體驗。只不過這一世,他已經沒有機會再體驗人世間的喜怒哀樂了。他們祖孫玩的不亦樂乎,直到太陽西下,黑幕替代了天明。最後,陳聰還和聾婆去到後山的那一棵樹下,兩人親手挖出了瓷罐子,陳聰請求聾婆收下這筆錢,算是給小思以後的生活費用。聾婆失聲地哭著,點著頭。
晚上,我們一起吃了飯,東南西北地閒談了許多。聾婆更是不肯放過一分一秒,硬拉著陳聰盤膝而談,他們聊的最多的也是陳聰的哥哥——陳苗小時候的趣事。那時候我就在想,如果他們沒有陰陽相隔,或許陳聰跟著聾婆,生活會快樂很多。但是,人生沒有重來,錯過的就是錯過了,沒有所謂的如果。一段緣,靠的是珍惜,一段情,悟的是理。情緣,不都是靠悟出的道理而且行且珍惜麼?我看著白玄之,心裡想著:能在茫茫人海中與他相遇真好!若是沒有遇到他,我又是怎樣的活著?我不敢想象!
不知不覺間,時間也到了深夜十二點,也是要結束的時候了。美好,一向都是短暫的,從來就只有留在人的心田間。陳聰又恢復到魂魄狀態,他的肉身又變成了原樣的小紙人模樣。白玄之拾起了地上的小紙人,我分明看到他臉上帶著淡淡地憂愁。陳聰的魂魄不宜離開死亡之地太長時間,別無他法,我們只能就此告別聾婆。她見到陳聰又再一次的在她眼前消失,又是一陣痛哭,小思在一旁安慰著她。因為是深夜,這窮山僻壤的村莊應該攔不到計程車了,楊哥打了個電話,讓他的夥伴——孟叔開車前來搭我們離去。我們站在村門口等著。黑漆漆的夜,不遠處的草叢中不止潛伏著什麼東西,靜得不像話。我甚至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聽得異常的清晰。繁星若隱若現,此刻的月亮也隱去了另一邊,了無生趣地掛在樹梢上,似乎凡世間的恩怨與它無關,幾千年以來,它還是一成不變,靜靜的,瀟瀟的掛在天上。
一陣風軟軟地拂過來,帶著屬於夜間的氣息,鑽進我的鼻孔間,刺激著我的味覺。樹葉被輕輕地摩擦著,發出輕微的聲響,像是夜間情侶相依偎的低語聲,給人一種神秘的嚮往。站在旁邊的白玄之發出輕微的嘆息聲,雖然這道嘆息不易被人聽見,可在這寂靜的夜間,卻是被無限地擴大,反成了巨大的震響。
“幹嘛唉聲嘆氣?我們已經盡力了,你也別惦記著了,這可不像你的性格。”我嘴裡唸叨起來,怕是責備卻不像,是帶著關切的情意說著的。
“可能我在這邊的時間太長了,連人也變得多愁善感起來,活了這麼久,竟還看不透人世間的生死離別。”白玄之意味深長地說著,他這話倒是引起了在他身旁楊哥的興趣,楊哥頗有意味地看著白玄之,“我說你這小子,才多大點,就有這一番的領悟,看來你經歷了不少呀,可敬可敬!果然是張叔的孩子,連經歷都不同於別人。”白玄之沒說什麼,只是輕微地笑著。或許,他心裡的苦沒人能知道,他活得還不夠久嗎?他輕微地搖了搖頭,沉浸在悽清的感受中。他仰望那一輪殘月,似乎那個時候,他也曾這樣的仰望著天際,也是在看著這一輪殘月,只不過物是人非,那時候的他覺得這輪殘月是悲情的,今晚看起來卻又不覺得,反而多了一份耐人尋思的回憶。這份回憶,是屬於眼前的她的,他心裡這樣的想念著,有些複雜。他此刻只希望,這一份溫馨的洋溢能持久多一些,讓他再好好感受這一份融洽。
為了打發時間,我們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楊哥甚至都開始說起他小時候不尋常的經歷了。他說他小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