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身邊的宋使馬政不聞不問,只是傲慢地眺望著遠處的上京城頭。
陳東也隨著習泥烈的眼光向遠處望去,只見晨光閃耀下,一座諾大的城池巍峨矗立在前方。由於大金的主陣地在上京北城的北面,所以從這個位置並不能看見南城,可是即便單獨一座北城,在城下人的眼中也不得了。那遠遠的城頭之上,一杆杆彩旗獵獵飛舞,一堆堆滾木擂石隱約可見,而垛口處一排排整齊的弓箭手背後,一隊隊高舉長槍大刀計程車兵正在來回撥動,時而還有一聲聲尖厲的胡笳聲傳來,契丹人看來已經充分做好了準備。
城頭上的熱鬧讓陳東看起來沒夠,可是站在他身前的張保勝這時故意賣弄道:“契丹人怎麼都跑到城頭上去了?俗語有云:獨木難支。若不在城下安一支重兵,讓女真人直接衝到了城下,則城上人再多也不易破敵。看來契丹人已經被女真人嚇破膽了。”
陳東調整視角,雖看不真切上京城下的細節,可是人馬確實是沒有的。這時四軍漢之一的吳強奉承道:“大人所見極是。這契丹人看來是不大會守城,也不知他們有沒有在城下佈置一些壕溝、陷馬坑或絆馬樁什麼的?否則,女真人一個衝鋒,契丹人就只能靠單獨一個城牆了。”
張寶生和吳強的說話聲甚大,雖然他們賣弄的語氣不讓人喜歡,可是陳東觀察到,遼使習泥烈聽了他們的話,臉色也不禁嚴峻起來。
天色已經完全大亮了,從東方緩緩升起的太陽將整個大地充分照耀。由於陣地位置的原因,耀眼的太陽這時正在女真人的側後,而城頭上的契丹人則正被太陽晃著眼睛。
大金皇帝在他的群臣簇擁下,依然傲立在他的黃龍大纛下,不過他的命令顯然已經下達。只見兩杆三角號旗一陣招展,隱藏在陣中的眾多鼓手開始同時緩慢、雄壯地擂響他們身前的大鼓。與此相應的是全體女真人忽然集體發出一陣響徹雲霄的吶喊。一通鼓聲換來一陣吶喊。直到三通鼓聲與三道吶喊結束後,鼓手們忽然改變鼓點,擂出了陣陣急促的,誰都聽得出來是在呼喚進攻的鼓點。
立刻,大金軍的兩翼,同時奔出了無數人馬直向上京城下而去。這些人馬步騎混雜,人人口中吆喝著歡快的號子一起奔出本方陣地。只是由於騎兵的天然優勢,他們幾乎個個都一馬當先,揚起了陣陣煙塵。而不甘落後的步兵也在馬後猛追,他們當中一些抬有云梯、長杆的負重小隊竟也能奔跑如飛。
面對大金軍從上京城東、西兩側發起的對攻,上京城頭的契丹人立即開始積極應對,雖然面對大金皇帝所在的北面主陣地依然保持嚴整,可是上京城的東、西兩側城頭已然人頭亂動,一些軍官聲嘶力竭的叫喊隱隱可聞。
這時一馬當先的大金騎兵中,一些馬力矯健的騎手已經衝到了上京城下,他們毫不理會城上對他們射出的陣陣箭雨,紛紛開始清理城下一些對他們而言近在咫尺的障礙。有些人從馬後鞍卸下土包開始填埋城下護城河;有些人翻身下馬,迅速剷平柵欄、木樁之類的障礙;有些人則彎弓搭箭向城上仰射,力圖壓制城頭的契丹射手。卸下土包的騎手又開始向回狂奔,看來是要繼續運送。而在半路上,他們又與步兵相遇,一度造成了區域性的混亂。
就在陳東等人一會兒左瞧一會兒右看,目不暇接的時候,大隊步兵也衝到了護城河邊。他們少部分人直接衝過已經填出一兩條便道的護城河,多數人立即加入清障、填壕的工作。霎時間,人嘶馬沸,黃塵遮天,除了上京東、西城頭輪番趴在垛口上向下俯射的弓箭手依然醒目外,城下的情景竟一時無法看清。
面對這一幕,陳東既震撼又困惑,他想這就是兩軍交戰的巨大場面嗎?為何勢不可擋的大金軍看上去並不像史書上寫的威武之師那樣威武,反倒顯得有些混亂。再看看黃龍大纛下的大金皇帝和他的大臣,他們的神情似乎並不以這種混亂為不滿,而“咚咚”不停的戰鼓也沒有絲毫改變的意思。大金就是這樣作戰嗎?陳東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在陳東再次凝神觀戰時,上京城的東、西兩側城牆下已經豎起了道道雲梯,看來是城下的障礙物已經清除完畢了。但見每具雲梯下都聚集著百十個大金戰士,他們有的扶住雲梯,有的為自己和同伴撐著大盾,有的彎弓仰射提供掩護,而最勇猛的人則順梯而上,充當刺開重重障礙的“人矛”。即便隔的如此之遠,陳東也能依稀看出,勇於登上雲梯的都是身披重甲的勇武之士,他們帶著厚重的頭盔,手舉寬大的盾牌,口中叼著砍刀或背後插著短矛,在城下夥伴的陣陣怪叫聲中,一步步向城頭逼近。這些人一踏上雲梯,城頭上的契丹守軍就慌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