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當做至親一般,不想如今才知自己被矇蔽至此。
石將離那女人,為了得到想要的東西,已是不擇手段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是呵,當初若非他在毫不知情之下遣散了墨蘭冢的家僕,又自封地墓等死,只怕,待得石將離來找他之時,墨蘭冢的家僕們也仍是逃脫不了成為人質的噩運。
“爹!?”路與非這才回過神來,臉上赧然的緋紅也不知是害臊還是慍怒,只惡狠狠的瞪了沈知寒一眼,爾後便上前七手八腳地去扶路禾風,嘴裡還不肯消停:“爹,您作甚要給這個卑鄙陰險的無恥之徒下跪?他害得我被——”
“住口!”路禾風平素是個待人和氣,從不發怒的人,如今毫無預警地低喝了一聲,裡頭的斥責之意嚇得路與非立刻噤聲,將還未出口的後半句話給咽回了肚裡。“你若是再胡說八道,以後也不用叫我爹了。”一邊站起身,他一邊神情平靜地告誡著,爾後,微微往前弓低身子,言辭恭敬地詢問沈知寒:“君上要喝點粥麼?”
本來因著天氣炎熱,心中又有著各種各樣的煩憂,沈知寒並沒有什麼胃口,之前在午膳時拂袖而去也不過是藉口罷了,可此時此刻,見到了久別的家僕,乍又聽到了如此熟悉的詢問,他的心裡不免也湧起了些微的溫暖。
“也好。”他略略頷首應允。
“照例佐些香油拌的玉筍絲可好?”路禾風仍舊保持著畢恭畢敬地神色,就連語調也小心翼翼得緊,可是,那輕而低的言語中,卻是不經意地加入了一分不完全篤定的試探。
雖然“照例”這兩個字極輕,連近處的路與非也沒有聽出端倪來,可沈知寒卻是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抬起眼,眉宇間明顯添了一分欣喜之色,可也知曉此時此刻不是嚴明一切的時候,眼眸中的驚喜也隨之斂了,只簡單應了聲:“也好罷。”
路禾風不動聲色,轉過頭叮囑路與非去準備,可路與非卻是不情不願,正要嚷嚷著拒絕,冷不防被路禾風狠狠瞪了一眼,頓時縮了縮脖子,頗有些委屈地拖著腳上沉重的鐐銬,一步一磨地出去了。
確定周遭再沒有閒雜人等,也沒有伺機窺探的居心叵測之人,沈知寒這才望向路禾風,神情漠然,並沒有暴露出什麼明顯的情緒,就連眼眸也似水一般清澈淡定,平靜得不見一絲漣漪:“路總管怎知我喜歡香油拌的玉筍絲?”
明知沈知寒這麼詢問的緣故,可路禾風卻不動聲色,言辭雖然謙恭,卻是不卑不亢,就連表情也不見一分慌亂:“草民並不知道君上也喜歡,只不過,我家少主人對這菜餚甚為喜歡,每一次喝粥總會吩咐草民去準備。”頓了一頓,他微微眯起的眼眸裡迸出意味深長的光芒,抬起眼來看沈知寒的神情,試探著再次開口:“以前夫人——”
彷彿故意的,後面的一句話本就沒頭沒腦,而今更是突然就戛然而止了,令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沈知寒輕輕嘆了一口氣,苦笑了一記,眉峰低沉,聲音低啞渾厚,字裡行間皆是淒涼之色,像是有太多的感慨,而苦澀的滋味早已嘗試咀嚼了百次千次:“是了,以前我娘沒有犯病之時,每一次煮粥,總會用香油拌玉筍絲與我佐粥”話說到這裡,他不免就想起了那些和他孃親有關的往事——
沒有犯病之時,他孃親總是很溫柔,會親手為他縫新年裡穿的衣服,會煮他最喜歡的雞絲荷葉粥,會把玉筍切成細細的絲,拌上香油佐粥,嚼起來又香又脆。可是,她一旦犯病,就如同是吃人的惡鬼,總是毫不留情地將他往死裡打,他曾經死命地苦,啞著聲音求饒,惟願他娘聽了會捨不得。在發現自己越是哭,孃親便就打得越狠之後,他便就再也不曾哭過,也不曾討饒過。尤其是他的膝蓋骨被挖了之後,他不能哭,也沒法躲,只好緊緊抱住頭,咬牙忍受那些加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
這些往事,有著他人無法想象的痛苦,但此時此刻在心中百轉千回,卻令他的心尖一陣微微刺痛,長久以來隱匿的苦澀被不知不覺地催逼了出來。好一會兒之後,他才強抑住翻湧的情緒,錯愕隨著那隱隱的疼痛被淡然掩蓋了,只是極輕地詢問:“路總管是怎麼看出來的?我還以為這世上再沒有人知道我是誰”
這樣的言語無疑是正面印證了他的揣測,再加上眼前這人竟是能說出當年在墨蘭冢的生活小細節,路禾風一時錯愕,只緊緊抓住沈知寒的手,不禁老淚縱橫,無語凝噎。
他在墨蘭冢任總管三十多年,不僅與沈重霜情同兄弟,更是親眼看著沈知寒長大。當初傅晚晴虐待沈知寒,他身為總管,卻礙於傅晚晴擺出夫人的架勢而無可奈何。後來,衍成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