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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傾身上前,一步一步,極為輕緩,紅唇上噙著的微笑越發令人費解,那笑容襯著她瘦削的身姿與絕美的容顏,不知怎麼的,詭異的味道越來越濃,讓人無法言喻。“重霜,你就是重霜。”她緊貼著我,伸手撫觸我的臉,突然斂了笑,眸中便盪漾起冷漠的陰霾,紅唇狠命地一抿,目光凌厲得攝人心魂,很是篤定地強調:“我說你是,你就是!必須是!只能是!”
那時,我才明白,她並非不知道我是個替身,她不過是希望我能陪著她演一場戲,演一場自認為可以人月兩團圓的戲,完美心中一些不可能再彌補的缺憾。
當所有人都告訴她沈重霜不可能再活過來時,她只能這樣自己騙自己。
而我,不過她自我欺騙的工具。
我以為我是思長?,可我在她眼中,永遠是沈重霜的影子。
又或許,不是影子,就如同真品與贗品,真品只有一個,而贗品,可以有無數。
我其實一早就知道自己是個贗品,可是,卻那般在意自己是那“無數”中的其一。
“我不是。”我倔強地抓住她的手腕,不讓她撫觸我的臉,而是無比認真地與她對視,唇邊綻開了一抹冷笑:“即便我承認自己是,即便所有人都附和你,但是沈重霜知道,我不是,因為,所有人都可以騙你,就連你自己也可以騙自己,但沈重霜不會!”
我想,我這番殘忍地言語或許是正好戳中了她的痛處,她的臉色愀然一變,瞳孔一縮,胸口也隨之劇烈地起伏著,紅唇微微地顫抖。
我猜,她那時或許真的對我動了殺機。但,她與我對峙許久,卻終是沒有殺我。
“或許,你說的對”沉默了許久許久之後,她低垂著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卻是清楚而分明地感覺到,她眼瞼之間落下淚水,極輕地滴在我緊抓住她的那隻手背上,燙得我一個哆嗦,不由自主地鬆了手。她退後一步,再抬起頭時,面色已是如朽木死灰:“我喜歡的重霜,這世上,只有一個”
那一夜,她黯然離去,留下我一個人在那水榭寢殿中。我卸除了身上所有的東西,發現那月牙白的錦袍,白玉的腰帶,華貴的烏靴,甚至是那束髮的玉衡玉簪,全都是不屬於我的。
而她,也不是。
屬於我的是那大襟短衫,青布的腰帶,白布的長管褲,以及那屬於部族族長所有的銀製短刃。
那一晚,我做了一個極為奇怪的夢,夢見自己將平素裡無人服侍便穿不好的錦袍烏靴逐一地穿戴好,就連那極難束好的髮髻,竟然也梳得極好,那一雙滿是老繭的手靈巧得彷彿不屬於自己。
對著銅鏡,我看到了自己,卻又好像看到的是另一個人,那一瞬,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像是我的,又不像是,那種感覺,就如同我昏迷之時,又如同她第一次問我喜不喜歡她的時候。我分不清自己是誰,可語音卻依舊是那麼淡淡地,堅定地:“你說錯了,我騙過她,曾經,她問我喜不喜歡她,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同她在一起,所以我說不喜歡。”
我原本迷惘,不知所以,可聽了這話,我驟然想起當初那睜眼面對著我的屍首!
他滿眼血淚,嘴唇輕輕地動著,像是在對我說話――
這!這是沈重霜!
我大感駭然,驟然從夢中驚醒之後,卻發現自己的的確確是穿戴整齊,就連那髮髻,也梳得同夢中一樣!
我聽說過,有的人死了之後,因著還有未了的心願,魂魄一直在塵世間飄蕩,難道,這沈重霜也――
我不斷淌著冷汗,肩背處一片冰冷,無比恐懼地注視著四周,彷彿有什麼妖魔鬼怪正藏在暗處,不知幾時便會向我撲過來,將我生吞活剝!當望向銅鏡時,銅鏡中那般清晰地映出我自己的模樣――不,那分明是沈重霜的模樣!我頭皮一麻,也不知自己中了什麼邪,竟然一把抓過放在一旁的銀色短刃,狠狠朝著銅鏡擲了過去!
那銀製的短刃不過是思姓一族族長的傳承之物罷了,裝飾性更強於實用性,哪裡經得起這樣力道地扔擲。
一聲悶響之後,那銀製的短刃落了地,刀把處竟是摔成兩半,露出了裡面的藏著的東西。
我愣了許久才鬥著膽子去拾起來,發現那是一小塊破碎的白布,展開來,卻見那白布上頭密密麻麻寫滿了最古老的傣泐文。
我在燭火之下閱讀著那些的傣泐文,因為那布實在太陳舊,有的字跡已經模糊不清了,我極費力地拼湊著那些斷斷續續地文字,卻是驚得合不攏嘴。
那上頭記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