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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飯;他聽見孩子們玩耍的歡笑聲和膝上嬰兒發出的嘖嘖聲。但突然間,一切都消失了,他的眼前又出現了一晃而過的莊園,甘蔗林和黑藤蘿樹,他的耳朵又聽見機器吱吱嘎嘎的響聲和隆隆聲,他明白了:往昔的歲月不再復返。

在這種情況下,一個人總會寫信給妻兒的,可湯姆不會寫信。郵政系統對他來說簡直就像不存在一樣,即便是傳遞一句親切的話語或訊號,他都辦不到。所以他無法逾越和親人間由於離別而帶來的鴻溝。

他把《聖經》放在棉花包上,用手指頭指著,逐字逐句地讀著,指望能從中找出希望。這時,他的淚水落到《聖經》上,可這有什麼值得驚訝的呢?由於到了晚年才開始識字,所以湯姆唸書非常慢,他只能非常吃力地一節一節談下去。幸虧他是要精心鑽研這本書,所以慢點讀也沒什麼壞處——書裡一字一句好像一錠錠金子,只有不時地把它們一個個分開來掂量,才能領會其中無價的意義。讓我們來和湯姆一起,一字一句地輕聲讀會兒吧:“你—們—不—要—憂—愁,在—我—父—家—裡—有—許—多—住—處,我—去—那—裡—是—為—你—們—準—備—地—方。”

西塞羅在埋葬他那唯一的愛女時,心情就像此時的湯姆一樣,充滿著哀傷,可他的哀傷還未必比湯姆的更深切,因為他們都不過是人罷了。可西塞羅卻沒有機會停下來琢磨這些神聖而充滿希望的字眼,所以也不盼望能有團聚的一天。即使他能看到這些,他大概也不會相信——他準會滿腦子充滿疑惑,想著手稿是不是可靠呀,譯文是不是準確呀諸如此類的問題。可對湯姆來說,面前的這個《聖經》正是他所需要的,它顯然是真實的、神聖的,他對此絕不會有任何的疑問。它絕對是真實的,否則,他活著還有什麼盼頭?

湯姆的那本《聖經》中雖然沒有學者的註釋,卻點綴著湯姆自己發明的一些標記,同那些最淵博的註釋比較起來,這些東西也許對他的幫助會更大。以前,他習慣讓主人家的孩子,尤其是小主人喬治讀《聖經》給他聽。他在聽的時候往往用墨水筆在那些他認為最受感動的段落上畫下醒目粗大的記號和橫線。他那本《聖經》從頭到尾都注滿了這樣種類繁多的記號,憑藉著這些記號他能很快找到他最喜歡的段落而不需花什麼力氣。這本《聖經》此刻正放在他的面前,每一段落都構成一幅故鄉的圖景,讓他回想起往日的歡樂。湯姆覺得這本《聖經》不光是他今生唯一保留下來的東西,而且是他來世希望的寄託。

在這條船上,有位住在新奧爾良市的年輕紳士,名叫聖克萊爾。他出身名門望族,家境殷實,身邊帶著個五六歲的女兒和一位女士。顯然這位女士是父女倆的親戚,好像是專門負責照顧那個小女孩的。

湯姆時常看見這個步伐輕快,忙個不停的小女孩。她像一縷陽光,一陣輕風,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而且她能讓你看一眼後就對她留下深刻印象。

她的體態非常標緻,絲毫沒有兒童常有的那種胖胖乎乎的輪廓。她舉止優雅、飄逸,彷彿從天而降,和神話或寓言故事中的天使一樣。儘管她的五官長得非常完美,但使她如此超凡脫俗的卻是她那夢幻般的純真表情。理想主義者見了這種氣質會連聲稱奇,即使凡夫俗子見了,也會感到難以忘懷。她的頭部、頸部和胸部都長得極為高貴典雅,上面纏繞著的金棕色長髮如浮雲一般。她的眼睛呈紫羅蘭色,目光深邃,充滿靈氣——所有這些使她顯得和別的孩子極為不同,惹來眾人關注的目光。人們也許會說這孩子過於嚴肅和憂鬱了,可她並非如此。相反,那稚氣的臉龐和輕盈的體態使她流露出一股天真無邪的勁兒,好像夏天樹葉的影子忽隱忽現。當她沒有停下來的時候,總是腳步輕盈,像一片雲彩似的飛來飛去。玫瑰色的嘴唇上總是掛著微笑,自顧哼著歌曲,彷彿在快樂的夢境中一般。她的父親和女監護人到處追逐她,可抓住她後,她又像夏日的一片雲彩輕輕地溜走。不管她做什麼,都沒有受到過半句責備,所以她在船上由著性子到處遊蕩。她總是一身潔白,像個影子一般無處不在,渾身上下一塵不染。輪船上的每個角落都被她那輕盈的腳步踏過,每個地方都出現過她那金晃晃的小腦袋。

汗流浹背的司爐工偶爾抬起頭時,會發現她正用好奇的目光看著爐子裡的熊熊火焰,接著掉轉眼睛帶著害怕和憐憫望著他,好像他正處於某種可怕的危險境地之中。不一會兒,舵手又看見她那張美麗的小臉蛋在駕駛艙的窗前飄忽而過,舵手們不禁停住手,朝她微笑,可一眨眼的功夫,她又消失了。只要她從人前走過,一定會有人用粗粗的聲音向她致以祝福,那些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