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同來的陳光甫拿著外面送來的牛奶、巧克力和午餐肉。這些都是自己人私下提供的——那些為民眾當家作主的代表老爺質詢起來極為瘋狂,一次諮詢會拖上四五個小時也不罕見。
“吃不下。”張坤滿腹心事,楊銳已經傳過話了:質詢過了就沒事,可他明白質詢不會那麼好過的。
“好歹也吃一點,那些老爺很難纏,據說戶部的馬寅初也湊在裡頭。”陳光甫將一聽開啟的午餐肉往他手裡塞,自己則拆開另一聽,咬了一塊後笑道:“這味道還不錯嗎……”
午餐肉主要是東北和蒙古產的。前者糧食豆渣多所以豬多,後者放牧則牛羊多,現在北方的肉食靠冷凍集裝箱供應大江南北,但做午餐肉的原料絕不是什麼好肉。曾在東北代表數年的張坤明顯知道這一點。他放下午餐肉只吃牛奶和巧克力,可不一會門便被敲響了:時間到了。
質詢會設在包拯廳裡,張坤甫一進去就被照相機的閃光燈亮花了眼鏡。迷糊中他只見人群中還有一個記者扛著風箱對著他。那些記者想上前提問時,稽疑院的官員當即將他們攔住。而本次質詢會的頭頭、山西藉代表喬殿森見場面有些混亂,當即敲了敲木槌。連喊幾句:‘肅靜’,場面方才回覆之前的次序。
與前清時的衙門類似,質詢的老爺們全坐在高一大截的鋼製長臺上,銘牌之後,老爺們不動如山。張坤並沒有座位,他只能矮老爺們一截,站在長臺中下首一個講演臺上,像犯人一般等這老爺們發問。第一個發問的是浙籍老爺陳敬第,他咳嗽著道:“本代表一直對去年股災為何發生不解,還請張總辦較為細緻的敘述一次。”
“稟大人:美國經濟影響全世界,而全世界經濟金融又相互影響,紐約股市崩潰後,自然影響滬上股市,造成大跌便在所難免。”此類敲邊鋪墊性質的問題是後面尖銳問題的基礎,張坤小心的敘述,以防後面的回答與此相互矛盾。
“就這樣?”陳敬第顯然不滿意,“股市掉落一百多點,張總辦一句話就說完了。”
“稟大人:這就是股市大跌的根本原因,英、法、德、日本等國跌的也很厲害,不僅僅是中華一國。若真要說還有其他原因,那就是國人極為好賭,能賺錢的時候壓的往往都很大,二十年前的滬上橡皮股票風潮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不提橡皮股票風潮還好,一提坐在高臺上的馬寅初就渾身不舒服,特別是他認定的清末股災始作俑者就站在自己面前。馬寅初如此,陳敬也覺得不滿意,他重重的咳嗽一聲,有些氣呼呼的道:“張總辦你怎可把股市大跌的原因歸罪於國人好賭?這難道與股市大跌後,國家銀行提高準備金率沒有關聯?本代表就像知道,當時你為何要提高銀行準備金率?你可知去年股災中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稟大人:經濟危機中股市大跌不可怕,即便滬上或者京津乃至全國房市大跌也不可怕,只要股東或者房東不是借高利貸炒股炒房。再此我不得不插一句,去年股災中很多跳樓自盡的炒客都是借高利貸炒股的。因此,作為調控銀行,我必須確保全國大小銀行內的儲戶資金沒有被銀行違規借貸給這些炒客拿去炒股。
這才是最可怕的。股市大跌炒客自然會再次問銀行大筆借貸以求拉高股價,而銀行因為之前就違規,是以禍福相連。也會跟著炒客賭一把,而這些資金在股災中投入股市只會是泥牛入海、無影無蹤。所以國家銀行此時提高準備金率就是防止更多的錢被借貸進股市無底洞。一旦如此,被掏空的銀行將無法面對儲戶的擠兌。而銀行破產則會讓數以萬計的家庭一無所有。一邊是股市炒客,一邊是千家萬戶,本著國家銀行最基本的準則,我只有選擇後者。”
這一個問題張坤回答的點水不漏,以致站在兩側的記者響起了微小的掌聲,但他還是盯著長臺上的老爺們,既然這幫老爺策劃了這次質詢,那自然不會讓他好過。
“張總辦,你既然知道銀行破產後將有千家萬戶受難。那為何在湖州絲業銀行遭受擠兌時還故意調低湖州銀行的信用等級,以致擠兌更甚,銀行最終破產清算?”問話的依然是陳敬第,但這顯然不是他的問題,他拿著一張東西在唸。
“稟大人:湖州絲業銀行與絲業牽連甚重,紐約股市崩潰後,作為絲織品消費大國的美國經濟大挫,我國絲業當然大受影響,湖州絲業銀行信用等級降低。自是應有之義,並無落井下石之嫌。信用等級評定只是實事求是,它的立場不是哪家銀行而是整個金融界,倒閉不是因為信用等級低而倒閉。倒閉是因為銀行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處境而倒閉,國家銀行不可能站在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