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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廁版上守了一夜,原封還他,從頭至尾,說了一遍。鄭指揮大驚道:“天下有這樣義氣的人!而今這人在那裡?”張都管道:“小人不敢忘他之恩,邀他同到此間拜見主人,見在外面。”鄭指揮道:“正該如此,快請進來。”

張都管走出門外,叫了興兒一同進去見鄭指揮。興兒是做小廝過的,見了官人,不免磕個頭下去。鄭指揮自家也跪將下去,扶住了,說道:“你是俺恩人,如何行此禮!”興兒站將起來,鄭指揮仔細看了一看道:“此非下賬之相,況且氣量寬洪,立心忠厚,他日必有好處。”討坐來與他坐了。興兒那裡肯坐?推遜了一回,只得依命坐了。指揮問道:“足下何姓?”興兒道:“小人姓鄭。”指揮道:“忝為同姓,一發妙了。老夫年已望六,尚無子嗣,今遇大恩,無可相報。不是老夫要討便宜,情願認義足下做個養子,恩禮相待,上報萬一。不知足下心不如何?”興兒道:“小人是執鞭墜鐙之人,怎敢當此?”鄭指揮道:“不如此說,足下高誼,實在古人之上。今欲酬以金帛,足下既輕財重義,豈有重資不取,反受薄物之理?若便恝然無關,視老夫為何等負義之徒?幸叨同姓,實是天緣,只恐有屈了足下,於心不安。足下何反見外如此?”指揮執意既堅,張都管又在旁邊一力攛掇,興兒只得應承。當下拜了四拜,認義了。此後,內外人多叫他是鄭大舍人,名字叫做鄭興邦,連張都管也讓他做小家主了。

那舍人北邊出身,從小曉得些弓馬;今在指揮家,帶了同往薊州任所,廣有了得的教師,日日教習,一發熟嫻,指揮愈加喜歡;況且做人和氣,又凡事老成謹慎,閤家之人,無不相投。指揮已把他名字報去,做了個應襲舍人。那指揮在巡撫標下,甚得巡撫之心。年終累薦,調入京營,做了遊擊將軍,連家眷進京,鄭舍人也同往。到了京中,騎在高頭駿馬上,看見街道,想起舊日之事,不覺悽然淚下。有詩為證:

昔年在此拾遺金,襤褸身軀乞丐心。

怒馬鮮衣今日過,淚痕還似舊時深。

且說鄭遊擊又與舍人用了些銀子,得了應襲冠帶,以指揮職銜聽用。在京中往來拜客,好不氣概!他自離京中,到這個地位,還不上三年。此時王部郎也還在京中,舍人想道:“人不可忘本,我當時雖被王家趕了出來,卻是主人原待得我好的。只因袁尚寶有妨礙主人之說,故此聽信了他,原非本意。今我自到義父家中,何曾見妨了誰來?此乃尚寶之妄言,不關舊主之事。今得了這個地步,還該去見他一見,才是忠厚。只怕義父怪道翻出舊底本,人知不雅,未必相許。”即把此事,從頭至尾,來與養父鄭遊擊商量。遊擊稱讚道:“貴不忘賬,新不忘舊,都是人生實受用好處。有何妨礙?古來多少王公大人,天子宰相,在塵埃中屠沽下賤起的,大丈夫正不可以此芥蒂。”

舍人得了養父之言,即便去穿了素衣服,腰奈金鑲角帶,竟到王部郎寓所來。手本上寫著“門不走卒應襲聽用指揮鄭興邦叩見”。

王部郎接了手本,想了一回道:“此是何人,卻來見我?又且寫‘門下走卒’,是必曾在那裡相會過來。”心下疑惑。元來京裡部官清淡,見是武官來見,想是有些油水的,不到得作難,就叫“請進”。鄭舍人一見了王部郎,連忙磕頭下去。王部郎雖是舊主人,今見如此冠帶換扮了,一時那裡遂認得,慌忙扶住道:“非是統屬,如何行此禮?”舍人道:“主人豈不記那年的興兒麼?”部郎仔細一看,骨格雖然不同,體態還認得出,吃了一驚道:“足下何自能致身如此?”舍人把認了義父,討得應襲指揮,今義父見在京營做遊擊的話,說了一遍,道:“因不忘昔日看待之恩,敢來叩見。”王部郎見說罷,只得看坐。舍人再三不肯道:“分該侍立。”部郎道:“今足下已是朝廷之官,如何拘得舊事?”舍人不得已,旁坐了。部郎道:“足下有如此後步,自非家下所能留。只可惜袁尚寶妄言誤我,致得罪於足下,以此無顏。”舍人道:“凡事有數,若當時只在主人處,也不能得認義父,以有今日。”部郎道:“事雖如此,只是袁尚寶相術可笑,可見向來浪得虛名耳。”

正要擺飯款待,只見門上遞上一帖進來道:“尚寶袁爺要來面拜。”部郎撫掌大笑道:“這個相不著的又來了。正好取笑他一回。”便對舍人道:“足下且到裡面去,只做舊妝扮了,停一會待我與他坐了,竟出來照舊送茶,看他認得出認不出?”舍人依言,進去卸了冠帶,與舊日同伴,取了一件青長衣披了。聽得外邊尚寶坐定討茶,雙手捧一個茶盤,恭恭敬敬出來送茶。袁尚寶注目一看,忽地站了起來道:“此位何人?乃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