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如釋重負地迎上前,“少夫人,你到哪裡去了?”
嶽淡然也鬆了一口氣,“白朮回來了嗎?”
“回來有一會了。白朮昏在路上,一醒來不見你的人,嚇得七魂少了六魄,正在房裡哭呢。”
嶽淡然過意不去,紅著臉編了個瞎話,“我見她不好,想就近找人搭把手,叫了半天也不見人,回來她就不見了。”
木香點點頭,陪著一同進房。
嶽淡然故作不經意地問了句,“少爺可還好?”
木香滯了腳步,低頭道,“少爺不讓我們進房伺候。”
嶽淡然深吸一口氣,走進內室;蘇丹青見她回來,掙扎著想下床,她不得已快走幾步迎住他,“夫君別妄動。”
“夫人,如何?”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似有千言萬語。
“我問過姐姐,孩子確實是夫君的……”
蘇丹青頹然倒在床上,臉色都蒼白了。
嶽淡然心中五味雜陳,好一陣悲從中來。
“夫人……我們該怎麼辦?”
嶽淡然長嘆一聲,“為今之計,只有稟明父母雙親,將姐姐明媒正娶入蘇家。”
明媒正娶?他是已有正妻的人,怎麼還能明媒正娶另一個女子?
蘇丹青含淚搖頭,“夫人怎麼辦?”
嶽淡然望著他的臉,苦笑道,“夫君若想留我,我怎麼樣都無所謂的。”
她嘴上說無所謂,心裡卻並不是無所謂的。無論她愛不愛蘇丹青,她都沒辦法同別的女人共有一個男人,尤其那個女人還是嶽思卿。
蘇公子沉痛不已,“我不會讓夫人受委屈的。”
嶽淡然面上沉然如水,心裡卻在狂笑,笑他,也笑自己,笑他們對彼此的傷害雖無心,卻都那麼深刻實在。
愁多知夜長,悠悠安可忘。久到如年的一晚,註定是個無眠之夜。
……
要是“武俠”,“秘史”這類江湖名刊也設個賢婦排行榜,那曾經的嶽淡然十有八九是有望上榜的。
天下間有強顏歡笑被迫接受公婆夫君安排來的“姐妹”的,沒有陪夫君跪在公婆門口求人將自己的“姐妹”接進門做另一種意義上的姐妹的。
就事論事,蘇家夫婦的確矯情了些。
當初明明是他們找上蘇公子的,如今兒子媳婦想開了要順遂他們的心意,將懷著私生子的女人光明正大接進門,老人家反倒擺起了架子,作出看不慣小輩輕浮做派,小懲大誡的姿態來。
最該喊冤叫屈的嶽淡然,最後卻像個逆來順受的啞巴一樣陪人受過,忍受著藥王莊上下各色指摘的眼光和不甚低聲的碎語,摟扶著身子本就熬到虛弱,隨時預備發昏的蘇丹青,跪在藥王莊的正堂門口,等待蘇家夫婦“回心轉意”。
嶽淡然不是猜不出蘇莊主與蘇夫人此舉的用意。
等到千呼萬喚始出來的歐陽維終於登了正堂的門,跑來為人求情,嶽淡然才如釋重負。
可見到他的那一刻,肩上又似壓上了千斤物。
昨晚對面相持在月華下,他的眼中還有一絲清澈,如今卻只剩不明緣由的陰霾;邁進房中的步子明明是輕快的,每一腳卻都像踏在她身上,殘忍決絕。
嶽淡然眼看他由遠及近地走來,不知不覺就看的發了呆;直到蘇丹青昏在她懷裡,她才收了無禮冒犯的目光。
歐陽維從跪著的兩人身邊經過,看都沒看她一眼。
嶽淡然的心莫名就痛不可言。
歐陽維進正堂不出一刻,已跪腫了膝蓋的蘇丹青與嶽淡然終於也被招進房。
嶽淡然一進門就感覺到了歐陽維身上散發出的沖天寒意,偷眼去瞧,他卻並沒有看她。
過往他看向她時露出的或審視或戲謔的表情,都已看不見,有的只是一片空白。
“我和你爹商量過了,殿下也首肯,你們夫妻預備預備,擇日將嶽小姐娶進門吧。”
嶽淡然喏喏應聲,蘇丹青卻顫抖著嘴唇說不出話。
蘇夫人礙著蘇公子的身子,將前先預備的嚴厲說辭都硬嚥了,“婚事從簡,名分卻不能不定。思卿是大家閨秀,又是淡然的姐姐,進家門自然是要明媒正娶的。”
蘇公子原本就跪倒的身子全都俯下去,“孩兒不答應。”
蘇夫人之前大約沒料到提出反對的會是蘇丹青,一時吃驚說不出話;蘇千順看了維王殿下一眼,皺著眉頭向蘇公子問道,“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