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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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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董小宛和方惟儀天亮才踩著露水回來,遠遠就看見妙端站在庵門前焦急地徘徊。妙端看見她倆才鬆了口氣。

她告訴她倆,據附近的獵戶說黃山近日有狼的蹤跡,她耽心極了。這時是九月,九月是月華草最豐美的季節,方惟儀不肯放過大好時光,第二天又和董小宛去採藥,妙端勸阻道:“當心碰到狼。”方惟儀只是不信,這黃山何時有過狼呢?

但是,妙端師太不幸言中,董小宛和方惟儀真的遇到了狼。這在董小宛的一生中留下了關於恐怖的最深刻的記憶。

當時,天空飄著幾朵淡淡的積雨雲,方惟儀出門前就帶了傘,她深信自己對天氣的感覺。她倆運氣不錯,在如水的月光下發現了大片茁壯的月華草,它們正伸長腰肢向天空乞求著月光的撫慰,像飢渴中的妙齡女子。時近午夜,二人便已採滿了兩個竹簍。方惟儀看見天空中已沒有了雲,嘆了口氣,覺得傘拿在手中真是個小小的負擔,卻沒想就是這傘救了她倆的命。

她倆走上一條狹窄的山路上,這條路從峭壁上鑿打出來,只有進和退的選擇,就在這峭壁的中段上,她倆同時看見一條狼,同時驚叫了一聲:“媽呀!”

那條狼蹲在路口上,皮毛閃著灰色的光。眼窩的陰影之中一對綠茵茵的眼睛飢餓、性急而又野蠻,尾巴掃得它身後的碎石不停地滾落深淵之中。董小宛和方惟儀瑟瑟顫慄,但還沒失去理智。

狼嗅到食物的氣息,忙欠起身,愜意地扭扭脖子,長長的舌頭在尖利的牙齒上捲來捲去。它憑直覺知道碰上了軟弱的對手,充滿了獵取她們的自信。它緩緩邁開步子朝她倆踱過來,彷彿要慢慢欣賞她倆的恐慌似的。

董小宛和方惟儀心驚膽戰地朝後退。方惟儀全身哆嗦,不慎踩動一塊鬆鬆的石頭,一下摔倒在地,石頭滾落深淵,很久才傳來一聲悶響,在寧靜的夜中更令人心驚。狼加快了步子。董小宛似乎看到了它嘴角有一絲笑意。方惟儀已經癱軟得站不起來。情急之下,董小宛撐開了油紙傘,“嘭”的一聲,在人與狼之間隔了一道屏障。董小宛順著傘沿,看見狼怔怔地停了腳步,狐疑地盯視著突然擋在眼前的古怪物體。它禁不住抖了抖身子,將頭搖晃一陣,董小宛看見它的耳朵變成了兩撮懂得傾聽的毛。它停了搖頭,瞪眼瞧著這古怪物體,依舊沒搞懂這是什麼東西。

人和狼就這樣僵持著。時光正一點點在流逝。月亮墜下西山,山路上暗淡下來,只有狼的雙眼在閃閃發光……天也快亮了……

終於,飢餓感戰勝了恐懼感,狼放棄等待的策略,身子一弓,撲了上來。董小宛已經習慣了黑暗,看得分明,慌忙用傘拼命去抵擋,卻哪裡抵得住,只聽得嘩啦一聲油紙撕裂聲中,一股野性的壓力猛衝到她的手上,她跌倒在地上,看見張大的狼嘴正在眼前,她絕望地用傘朝懸崖下用力一掃。伏在破碎的傘面上的狼站立不穩,順勢就偏向了懸崖,一陣嘩嘩的沙石滾動聲中,董小宛手上的壓力突然消失,深淵中傳來狼的長嗥之聲,淒厲而絕望。良久,深淵中傳來重重的摔擊聲……

董小宛癱軟在方惟儀身邊,倆人恐懼地依偎在一起,她倆長久地凝視著深淵,發覺深淵也在凝視著自己。

過了很久,董小宛回想當時的情景,依舊心有餘悸。在離開黃山的頭幾天,她填了一生中唯一一首關於恐懼的詞,可惜她當場燒掉了,連灰燼都沒留。

方惟儀眼見十月的秋風吹紅了楓葉,而紅楓葉中的董小宛卻面露憂色,她擔心董小宛可能要離開自己,每日躲在禪房中為她卜卦,然而卦卦大吉,便懷疑自己是否看走了眼,她多麼希望這個如女兒般的人留在身邊和自己相依為命啊!

董小宛卻真的動了思鄉之情,為了牢記黃山的優美風光,她整日在山峰雲海留連,彷彿要將那一草一木都濃縮在自己身上,伴自己一生。

當董小宛正式向方惟儀和妙端告別時,方惟儀因為突然失了依靠而傷心得淚流滿面,她也是這時才發覺自己竟多年沒哭過了。於是,越哭越痛快,誰也勸阻不了,妙端也跟著哭。董小宛和陳大娘乘了馬車消失在她倆的視野中,她倆更加放肆地相對而哭,兩個年過半百的老尼姑覺得哭比笑還要舒服。

方惟儀並沒哭昏頭,董小宛敲響歙縣首富王成道的宅門時,手裡正拿著她寫的一封信。她料定董小宛母女到達歙縣時必定已是黃昏,便叫她倆去王成道家投宿,王成道是臥雲庵最大的施主。於是,王府的管家將她倆迎進門時,那庭院中的菊花已在暮靄的掩飾之中變成東一堆西一堆的斑駁花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