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衛!”三個俠客嚇得轉身就朝小巷中跑,心裡罵自己瞎了眼,那錦衣衛也不去追他們,徑直去追冒闢疆。追到街角,卻再也看不見逃犯的影子。街上只有一乘挺有氣勢的花轎,轎旁走著十幾個家奴。那錦衣衛在街角東張西望,捨不得失去這個立功的機會,剛好那邊又走來三個錦衣衛,便叫攏來,一起朝前追去想檢查花轎,但看那氣派乃大富人家的女眷。所以沒敢造次。
那花轎裡的確有一位美貌的富家女人,冒闢疆也坐在她的身邊。這是何故?
冒闢疆轉過街角,慌亂之間差點和一群人簇擁著正要上轎的女人撞在一起,他猛然站定,剛好和那女人面對面。女人驚喜道:“冒公子,怎麼是你?”
原來她就是北京範丞相府中的阿飄。範丞相死後,她逃出北京城到了南京,被馬士英看中,做了他的小妾。她知道冒闢疆是復社中人,也知道朝廷正大興黨獄捕殺復社之人,見他如此慌張,便知必有人追趕,當即便把他拉上了轎。命轎伕抬著往城外走。
在轎中,冒闢疆才知道南京城發生的黨獄之變,才明白李香君為何那般惶恐。不覺有些後怕,腦門上迸出了汗珠,好險!幸虧碰上了阿飄。他從轎窗中看見四個錦衣衛朝前追了過去,心裡慶幸極了。
在轎中,阿飄告訴了別後的經歷和遭遇,還暗暗表達了思念之情。冒闢疆也簡單地敘述了別後的一些經歷。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便到了城門,他看見錦衣衛站在城門邊,正盯著轎子看,臉上有些疑惑,好像轎子有漏洞似的。
那轎子確有漏洞。冒闢疆自己也發現了:轎子的擋風簾太高,從外的確可以瞧見轎中人的鞋子。那個錦衣衛本是極老練的捕快,他們職業的眼光立刻便發現花轎的垂簾中,不僅有一雙女人的繡腳,還有一隻男人的皂靴,便犯了疑,正欲看清,忽見轎子的皂靴突然收了起來,立刻便知道被追捕的人坐在轎中。四個錦衣衛在沒弄清是哪家的花轎前未敢造次,而讓轎子眼睜睜出了城門,他們拉住最後一個家丁,給他一兩碎銀子,問道:“這是哪個官人的家眷。”家丁道:“當朝馬尚書爺家的。”四個錦衣衛嚇得吐吐舌頭,慶幸沒有胡來,否則少奶奶發起威來,不僅抓不得人,而且連命也可能丟掉。
當下只遠遠地跟出城門,其中兩個抄一條近路,跑到前面去攔截。
阿飄將冒公子送出城門很遠,才讓他下轎。彼此匆匆道了珍重,她才從原路返回。跟在後邊的兩個錦衣衛躲在草叢中,她沒看見。
冒闢疆急急地朝前走,冷不防前面兩個錦衣衛攔住道路。
他認得是城門邊那四個錦衣衛中的兩個。心知不好,正欲轉身,後面兩個錦衣衛已按住他的雙肩,將他掀翻在地,掏出繩子捆了個五花大綁。那小販打扮的漢子,狠踢他兩腳罵道:“媽的,老子看你跑!跑!”隨後將手中那隻血淋淋的斷手打在他的臉上,冒闢疆痛苦地閉上眼睛。
且說阿飄剛進城門洞便覺得尿急,實在憋不住,便叫停了轎,上了一次茅坑。那城牆邊的人家,哪裡見過貴婦人到此,慌忙將茅坑衝一遍,這一耽擱,當阿飄出來上轎時,剛好看見四個錦衣衛押著冒闢疆走回來。她腦中一陣轟鳴,此刻要救卻沒奈何。只得叫一個家丁遠遠跟去,看看下在哪個牢中。
牢中的生活黑暗無邊。冒闢疆不能適應。他垂頭喪氣蹲在牢門邊。天快黑了,豎著鐵柵的細小窗戶像夜色中的一灘水,顯得亮晶晶的,他貪心地眷戀著那小小的正在消逝的日光。世上如果有絕境的話,這裡就是絕境。牢裡死一般寂靜,他像一個走到世界盡頭的人。
視力慢慢適應了黑暗,他看見自己的旁邊有一堆稻草,便站起來,腳麻木得不再是腳,彷彿是什麼身外之物,他想把稻草鋪平,躺下歇一會。
他剛伸手去,稻草忽然一動,鑽出一個人來。那人冷酷地問道:“你是誰?”
冒闢疆猛然一驚,站立起來。他說:“對不起,我沒看見。”
“為什麼看不見?”
“太暗了。”
“小子,不是太暗了,是你太恐懼。恐懼是真正的障眼法。人間本來沒有完全的黑暗,是恐懼使人瞎了眼。小子,仔細看看,這裡難道沒有光嗎?”
冒闢疆真的看見了光,是一種幽藍的淡淡的光。他看清了稻草堆中那個人:滿頭花白長髮,表情模糊,只有那對泛著藍光的眼白極端透徹地盯視著他,這眼光能夠看穿任何人的心事。
那人冷冰冰地問道:“我在這裡蹲了二十年,從來沒見過你這麼弱不禁風的人,為什麼坐牢?你這種人一定是幹